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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驚奇 第6頁

作者︰亦舒

「如果他來找你,叫他在咖啡店見。」

「我都懂得。」

「再見。」

沒有留下來的原因,只得離開。

送母親到飛機場,她向我抱怨,說這十來天,人人都沒頭蒼蠅,誰都抽不出空閑陪她。

我忽然問︰「父親在生時,你知否他有外遇?」

她並沒太大的驚愕,像是知道我遲早會發問,她回答︰「一直知道。」

「你不介意?」

「當然介意,但是我不想做出抉擇,所以一直不出聲。」

「那邊有幾個孩子?」

「三個。」

「以後在街上踫見,也不認識。」

「你去探望他們好了!我不反對。」

「真的?」

她苦笑,「到這個時候,還反對什麼?」

我看著她進關口。

那日下午,陳鎖鎖約會我。

「大包小包,沒人接送真不方便。」她在電話里說。

「我派車來。」

「人呢?」

我一呆,太明顯了,一定是我誤會,「我不做觀音兵。」

「小弟,別拘泥好不好?」

她真有一手,我笑了,「馬上來。」

背後麥公聲音傳來,「是陳鎖鎖?」

他咬著煙斗,一臉愁容,原本怪他偷听,看到他這麼擔心,氣就消了。

「別與她這麼接近,到底還是你叔父的女人。」

我猶疑,「她同他還沒有完結?」

「你說呢?」

我不響。

「就算他倆告一段落,你也犯不著惹她。」

她是那麼吸引,而我尚年輕,有冒險的精神。

「你這算是示威?」麥公很了解我。

與陳鎖鎖在一起,似乎得到一種力量,可以對抗洪昌澤。

「麥公,從此處開始,我懂得怎樣做。」

「恭敏,你沒有賭本,不能下注。」

「是,」我承認,「所以我輸無可輸,不用擔心。」我笑了。

他大大不以為然。

大人越是不讓做的事情,越是想做。

她燙了發,看上去比較女性化,手上提著的都是衣物,因為送貨要等明天,她等不及。

我們兩人都沒有提到洪昌澤,痛快的玩了一天。

或許在開頭的時候,大家都欠缺一點點誠意,雙方的目的不過要使洪昌澤不舒服,即使只是令他有那麼一點點不快也是好的,但後來發覺她實在是個好伴侶,成熟、幽默、爽朗,而且,她的確是個標致的女子。

原來美麗的女人能使她的男伴有優越感,那一日我獲得不少同性投來艷羨的眼光,他們先看她,然後再看我,想知我有什麼能耐獲得她的青睞。

難怪漂亮的女孩子多人追求。

晚上吃海鮮的時候,我約她第二天見o

「有什麼特別的去處?」

「去見一位伯母,獨個兒不好意思,有位搭檔比較好開口。」

「不是去借貸吧?」

「你不用擔心。」

當夜我禮貌的致電那邊,女主人听到我姓名先呆半晌,然後大方的邀請我過去。

我稱她為洪太太,我想母親不會介意。

洪太太並不好做,想她們兩位都明白,不會爭這種無謂的名分。

我帶著陳鎖鎖上去,拎許多水果,那位洪太太已在恭候,看得出她打扮過,家里也收拾得特別整齊。

她非常年輕,只四十歲左右,但孩子們已經很大,有十多二十歲,是中學生。

她客氣的招呼我們,並且叫孩子出來。

兩個男孩同我長得極之相似,高大斯文,一式的白衣白褲球鞋,笑著叫哥哥,陳鎖鎖听到,先是一呆,隨後就明白其中巧妙。那女孩比較嬌縱,不大友善,向我們點點頭就回房去,臉蛋很有性格。

從家中的擺設用品看來,經濟情形似乎不錯。我略為放心,到底是自家的骨血,他們狼狽,我心不忍。

陳鎖鎖很會應對,她的態度不卑不亢,一下子就熟絡了,把她請來是明智之舉。

我總以為姨太大們要有驚人的風情,煙視媚行,真的看到父親的姨太太,發覺她比母親更為善良,當初不知是怎麼進的門,比較起來,鎖鎖反而更有資格做壞女人。

我看她一眼,她也瞪我一眼。她完全知道我心想什麼。

洪太太看在眼中,莞爾,閑閑的問我們幾時結婚。

我嚇一跳,難道在旁人眼中,我同陳鎖鎖已經這麼親呢?女人們都有玲瓏剔透的心,什麼都看得出來。

女主人說︰「這些日子來,多虧有澤叔,式式周到,有些事,我想不到,他都想到,替孩子們找了好學校,與他們商量念哪門科目,一件不缺。」

我看鎖鎖一眼。

她嘴角孕育著一個譏諷的笑。

洪昌澤是公認的好人,眾人的恩公,要推倒他不是易事。

「弟妹將來的志向是什麼2」

「大弟決定讀醫,小弟對工程有興趣,澤叔叫妹妹試一試建築。」

我說︰「那是要出去的。」

「澤叔已替我們辦移民,這一兩年可成行。」

送出去,就沒人與他爭,咱們這一支不得不退出洪氏證券,干其它的行業。

其實是無所謂的,莫菲茲的兒子稚不會玩提琴,不少二世祖被父親死逼也不肯承繼祖業,但他們是選擇的,不像弟弟,一早被澤叔引到旁的支路上去。

他們有權知道父親干的是什麼行業,說不定有一人是證券奇才。

「恭敏,你母親好吧?」

「好,」我補一句,「不過很寂寞。」

她苦笑︰「孩子們太活躍,長大了都高飛,沒有一個近身。」

忽然鎖鎖問︰「怎麼沒听說寂寞的男人?」

洪太太一怔。

我又看鎖鎖一眼,她揚起一道眉,挑戰的樣子。

版辭出來,我抱怨她作風古怪。

她說︰「也不過我跟你學習,世上哪有人帶了叔父的情人,去見父親的情人。」

我問︰「你只是我叔父的情人,你沒有其他的身分?」

她嘆口氣,「女人最吃軟功,一下子就感動了。」

「你在說你自己?」

「我在說女人,可憐的女人。」

「叫洪昌澤怕的女人,就不是弱者。」

她抬起頭來,「謝謝。」

「你肯不肯與澤叔商談?」

「恭敏,你為我做了不少,你也著實把我當朋友,你有什麼要求,請提出來。」

「鎖鎖,大家算是自己人,不必隱瞞,公司本由我父親與他一同承繼,沒有理由不讓我們幾兄弟過問。」

「你要什麼?」

「想爭取我的權益。」

「令尊當年把他擠得很慘。」

我驚異,我以為他們是好兄弟。

「你不曉得吧,因為你是個藝術家,對公司政治、人際關系不感興趣,他受過許多苦難才得到今天所有的一切,他們兄弟倆互不信任,他很委屈。」

「你幫他?」

「這不算幫,這是我深知的事實。」

「倒是公私分明。」

「你不用諷刺,」她微笑,「我們還要合作呢。」說得真漂亮。

「恭敏,如果我們之間缺乏一個共同的目標,還有無機會做朋友?」

我想一想,她的話翻為白話,是說︰如果我倆不急需互相利用,會不會在一起?

她斜眼看著我。

我不知道。她長得這麼美,又曾在我懷中奄奄一息,我實在不知道。

她在我眼中搜索答案,滿意後,松口氣。

「他有什麼把柄在你手中?」

鎖鎖答非所問︰「我們曾經計劃結婚。」

我立刻知道問得放肆,她並不打算告訴我,手中有什麼東西。

「那個時候,他幾乎什麼都告訴我,絕不瞞我,我知道很多,也樂于參與,但他一直拖著沒有離婚,我想嫁時他不肯娶,等他羽翼已成,無後顧之憂的時候,我已決定離開他。」

「你為什麼還不走?」

「他抓住我的小辮子,恭敏,」她申吟一聲,「你還不明白2」

我瞪大雙眼,「到底是你欠他,還是他欠你?我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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