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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些,再緊些 第14頁

作者︰亦舒

「不行,家母不準我外宿。」

寶仲頹然。

「我替你約方建中可好?」

「他是男生。」

「我知道。」

「怎麼可以叫男生來家過夜。」

「只有異性才肯為我們赴湯蹈火。」

寶仲啼笑皆非,「罷罷罷。」

那一晚,她很早睡,第二天一早到學校圖書館找資料,半晌抬起頭來,想到家庭狀況,臉上不禁露出十分寂寥的神色來。

回到家,馬利亞開小差,到鄰居處聊天去了,寶仲一個人跳進泳池里游了三十個塘。

吃過點心躺在書房沙發上漸漸盹著。

她听見人聲。

嚇一跳,立刻驚醒,莫非是母親請那陌生人入屋?連忙側耳細听。

原來是父親的聲音,她放下了心。

罷想起身招呼,卻听得他說︰「好久不見」,語氣諷刺,難道是母親回來了?

沒有人回答。

寶仲緩緩起身張望,客廳里果然是她爸媽。

終于踫頭了,卻如此冷淡,不知怎地,母親一語不發。

寶仲可以在門縫中看到她的背影。

她穿著白色的外套,仍然肩寬腰窄,身段維持得很好。

她一動不動,象是在听對方說話,又象是置之不理。

有時從背影也可以看到一個人的七情六欲︰緊張、疲倦、悲哀、興奮……但是母親卻不露半點蛛絲馬跡,那是一個若無其事的背影,平靜鎮定。

寶仲真佩服她。

只總得雷之揚說︰「你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仍然一言不發。

「是什麼緣故?」

沒有答案。

「男人要工作,怎麼可能天天陪著婦孺,你要溫存,就沒有可能擁有這許多物質。」

林少豐沒吭半句聲。

寶仲忽然微笑,真好,不出聲,忍得住,就不會吵架,否則你一言我一語,什麼難听的話都說得出來。

「要離婚的話,各自找律師代表吧。」

寶仲的心沉下去,鼻子發酸。

「這件事,就是寶仲還沒知道。」

林少豐的背影動也不動。

「怎麼樣同她說,你自己想一想吧。」

客廳靜下來了。

餅了很久,雷之揚忽然問,「他比我年輕吧?」

林少豐當然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強壯、高大,並且沒有肚腩禿頂,可是這樣?」

寶仲躲在一角苦笑。

「小心,他可能會騙你。」

雷之揚說了那麼久,見完全沒有反應,知道無望,冰封比吵架更糟糕,對方已覺完全沒有溝通的必要。

他說︰「你此刻擁有的,我都可以留給你。」

然後,他開車走了。

寶仲立刻回到沙發上,閉上雙目。

片刻,母親進來。

「寶仲,寶仲。」

聲音有點沙啞,可能是太久沒有開口的緣故。

寶仲沒有理睬,她偷偷流下眼淚。

母親嘆了一口氣,掩上書房門離去。

馬利亞走進書房,不知怎地,只有她知道寶仲不是真的睡著。

她輕輕問︰「事情怎麼樣?」

寶仲答︰「拆穿了,已決定離婚。」

「啊,正式同你宣布沒有?」

「還沒有。」

馬利亞頂關心,「你打算怎麼樣?」

寶仲想一想,「如果她再婚,我會到學校寄宿。」

馬利亞點點頭。

寶仲問︰「你可知每天她到什麼地方與他見面?」

馬利亞低聲說︰「洛遜街星光咖啡店。」什麼都知道,叫人吃驚,原來二人行蹤十分公開。

寶仲立刻叫車子趕了去。

露天咖啡座上並不見他們影蹤。

張望了半晌,寶仲終于看到了要找的人。

那是母親嗎,幾乎認不得,只見她一邊笑一邊說,活潑,充滿生氣,眼楮里的光彩飛濺出來,年輕了十年不止。

寶仲呆住。

再看清楚她的伴侶。是,是他,就是送她回來的同一人,微褐色皮膚,象個混血兒,穿著便服,白天看來更加英俊。

寶仲閃在一邊。

應當為母親慶幸嗎,其實是應該替她高興的,一個人只能活一次。

這時候,寶仲發覺閃避是多余的,母親根本看不到其它人。

陽光使她臉容歡愉跳躍,寶仲從來沒見過她那麼快樂。

寶仲幾乎想走過去同那陌生人握手,並且傻氣地說︰「謝謝你,家母許久沒笑過了。」

寶仲悄悄離去。

懊剎那,她發覺自己已經成長。

實驗

這一天,都會中幾乎每個市民都震驚了。

電視熒幕上,新聞記者緊張地報告︰「凶徒闖入大學教員室,槍傷六名工作人員後,脅持人質,藏匿儲物室,與警方對峙,現已知人質是實驗室助手鄺本湘……」

新聞片段里,可見大學里外亂成一片,大批警方人員往來,警車及救護車停駐在場,記者與市民圍觀,紛紛議論。

「凶手是什麼人?」

「據說是物理系一名學生王科西,認為教授給的分數不合理,抗議無效,鋌而走險。」

「讀書不是為分數。」

「你去同他說呀。」

「六名傷者中有二人垂危。」

「惡魔!」

「人質是什麼人?」

「蘇教授手下一名年輕助手。」

「是女生?」

「是。」

「啊,更加危險。」

「警方投鼠忌器,現在只得駐守門外。」

下午。

新聞記者繼續報告︰「凶徒要求警方提供吉甫車一輛、食物清水,否則即時殺死人質,看情形他打算逃亡,警方逼于無奈,己將一切準備妥當,誘凶手出來。」

接著,是一大陣騷動。

儲物室門打開,凶手左手緊緊箍著人質的頸項,右手持槍指著她的太陽穴,緩緩走出來。

電視機上出現大特寫,觀眾驚呼起來,凶徒像是擊打過人質,人質的額角有凝固的血液。

那是一張十分秀麗的面孔,大眼楮冷靜、倔強,使人意外的是,她沒有恐懼的神色。

一般女孩子只怕會混身顫抖,痛哭失聲,她卻堅強地緊抿嘴角,一動不動,鎮定地貼凶徒站著。

凶手喝令警察退後,他要取車。

這時,警長說︰「好極了,人質無懼,是我們的優勢。」

「瞄得準嗎?」

「必需一槍即中,準備。」

神槍手舉起長槍。

見慣場面的警長也不禁一身冷汗。

凶徒騰出一只手去開車門。

就在這個時候,警方的槍瞄準了他,忽然之間他眉心當中出現一點紅,他好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抬頭看,生命已經離他而去。

他全身放軟,倒在車旁,象是不明白冷槍從何而來,也沒有听到槍聲。

警察一涌而上。

群眾歡呼。

記者大聲興奮地喊︰「人質鄺本湘沒有受傷,她完全沒有受傷。」

那個叫鄺本湘的女子迅速被警方帶走。

蘇教授立刻趕去與助手會合。

這場恐怖的鬧劇似乎已經結束了。

經過醫院一夜觀察,鄺本湘已經回家休息。

第二天日報頭條上,全是她的照片,所用的形容詞,都是贊美的「無懼」。

這時,蘇教授在她身旁。

她問師傅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為什麼我無懼?」

蘇教授答得好︰「因為,恐懼、多疑、嫉妒…都是人類最壞的情緒。」

本湘抬起頭,「所以,在我幼兒時期,你已經把這些壞因子一一清除了。」

蘇教授一震,但不得不說︰「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

「教授,沒有恐懼,怎麼象一個人呢?」

「無懼昨天才救了你,警方說,你的冷靜鼓勵他們當機立斷采取行動。」

本湘懇求教授︰「給我恐懼,應是我的,都給我。」

教授露出十分為難的樣子來。

這時,有一個人推門而入。

本湘一見,連忙說︰「師母,你來得正好,請你主持公道。」

蘇師母微微笑,同丈夫說︰「把我們的計劃詳細同本湘說明吧。」

蘇教授咳嗽一聲︰「本湘,你是政府支持的一項實驗計劃。」

本湘答︰「我知道。」

「出生之際,你患有先天性脊椎外露癥狀,無可救治,父母同意將你交給大學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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