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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婆是作家 第11頁

作者︰于佳

「你還好嗎?」

可是,她沒有,她不能,她做不到,她不該打攪那個女生的生活。因為,她知道,那才是對朋友最好的問候。

片刻之後,一向有條不紊的理事長出現了抓耳撓腮的舉動,就像一只尚未進化完全的類人猿做著愚蠢又好笑的蹩腳動作。遠處,幾道凌厲的閃電劃過他的眼簾,也劈出了他的決定。

「你……你不愧是寫言情小說的,故事編得實在是太完美了。」

「你以為那是故事?」她蹙著眉頭問他,語氣里充滿著指責的成分。

「難道不是?」他想听到肯定的答案,他必須听到肯定的答案。可是……為什麼?

轟隆隆的雷聲在他們的耳畔炸開,日意伸直手臂扯了扯他的領帶,像在扯一根系牛的繩子,「知道嗎?言情小說是不允許悲劇結尾的,否則會遭遇退稿——你這個笨蛋!」

呼吸先是一緊,隨即松開,而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卻更讓宇皈憋屈,下一秒暴雨從天而降,將他那顆濕漉漉的心澆得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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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失溫,宇皈開著車無精打采地回到家中。那是一片富人聚集的別墅群,時而會有幾個鄰居過來串門,久而久之,這幾個鄰居也成了他在這座城市寥寥可數的朋友。

「阿曼?下雨天你怎麼來了?」

揚揚手中的紅酒,阿曼說明來意;「鷹正在和他的愛人溫存,不識趣的我被趕了出來,只好找你喝酒。」

阿曼是位黃頭發藍眼楮的瑞士人,出生在阿曼,所以有了這個名字。他和鷹,還有一位女子同為戰地記者。這三人小組並不隸屬于任何政府或新聞單位,他們將拍攝下來的戰地畫面和報道高價賣出,阿曼主要負責的就是銷售報道和采買進人戰地所需物資的工作。最近沒有工作,所以他們挺閑。

「進來吧!」宇皈請他進去,順手取來冰塊桶插入紅酒,「我去換衣服。」

他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阿曼已經坐在沙發邊品起了紅酒。兩個人說著朋友間的話題,屋外雷雨交加,屋內阿曼心疼著他那被當成消愁工具的名貴紅酒。

「嗨!宇皈,你有心事。」

要不怎麼說外國人直接呢!宇皈算是深受其苦,「何以見得?」

听不懂中國人的文字功底,阿曼只是依照自己的想法說下去︰「以前你喝紅酒都是用‘品’的,今天你是用‘灌’的。」他沾沾自喜的表情仿佛在炫耀他對中國文字的領悟,可他卻不了解中國人的情感方式。

「阿曼,你說……」宇皈反復思量著該找個什麼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清,「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對一個絕對不可能動心的人有那種恍惚又不確定的牽掛,你說你會怎麼辦?」

只要一想到日意可能存在的過去,只要一想到她曾經屬于那個該遭雷劈的無恥小男生,他就有種發瘋的沖動。活了三十二年,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有控制不了的情感,也有失去理性的時候。

阿曼哪里知道他的煩惱,他甚至听不懂宇皈繁復的語言技巧,「什麼叫‘絕對不可能動心’?既然都不可能動心,為什麼還會出現‘控制不了的情感’?難道……難道你愛上了一個男人?」

話音剛落,天空亮出一道閃電,連老天都為之震驚。

「什、什麼呀?我只是發現自己可能喜歡上了一個我不可能喜歡上的女孩。」別說是阿曼,連他自己都糊涂了,還是順著線索一點一點理下來。呷了一口紅酒,宇皈的眼前出現了第一次與日意相見的情景。

「第一次見到她,我對她一點好的感覺都沒有啊!她實在是太平凡了,除了那雙狡黠的眼楮時時透出我不喜歡的詭異光芒外,沒發現她有什麼特殊啊!阿曼,你能想象嗎?就是這樣平凡的女孩發起怒來簡直勢不可擋。我不過是把她寫的言情小說丟到垃圾桶里,她居然洋洋灑灑給我上了一堂課,末了還踹了我一腳。」

「有個性,我喜歡。」

阿曼亮晶晶的眼楮讓宇皈看了極不舒眼,「我認真跟你說事,你好歹做個文明觀眾啊!」

I’msorry——繼續!」要不怎麼說「愛情讓人變得不像自己」呢!現在的宇皈簡直龜毛到家。

「後來她成了我們學校的老師……」

「停!」阿曼的問題來了,「她不是踹了你一腳嘛!誰這麼大膽,敢應聘她做‘偉宇’的教師?」誰?好大的膽啊!這不是存心跟宇皈過不去嘛!

「……我。」要不怎麼說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呢!

他那掙扎的表情讓阿曼仰天長嘯︰「鬧了半天你從那時候起就愛上她啦?」

「哪有?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比自己小十歲,成天沉浸在言情小說中的夢幻小女生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又不是言情小說,阿曼你想什麼呢?」

宇皈笑得有點假,阿曼也不說話,只是直直地瞅著他,直瞅到他不自在,瞅到他的笑慢慢退去,瞅到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言行遜斃了。

這不是言情小說,他對日意的確沒有一見鐘情的驚心動魄,可是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她的美好一點一點融化進他的心中。她並不是沉浸在夢幻中的小女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理智超越了她的實際年齡,她笑容背後的掙扎、堅韌與勇氣才是真正吸引他的本質。

所以,每次見到她,他才會忍不住對她使出「壞嘴巴」,百般的言語刁難只為了透視她的本來面目。只有在她面前,他所有的紳士風度才會蕩然無存,只因在他的心中,她是特別的那一個。

所有潛意識中的悸動在一場普通的班會課後全面爆發,從日意的言語中他隱隱感到那個有關早戀的故事不是杜撰出來的,一想到故事中的女主角很可能就是她自己,宇皈全身肌肉頓時變得緊繃。

緊鎖著眉頭,他一口接著一口地灌紅酒,想要把自己灌醉,更想借酒壯膽沖到教師公寓里追問她︰「那不是你,對嗎?」

然後呢?如果她說「不,那就是我。」他該怎麼辦?他還要不要將這分半生不熟的情感繼續下去?

要嗎?不要嗎?

用力放下酒杯,鮮紅的液體從透明的杯里蹦了出來滴在原木茶幾上,紅紅地映著宇皈的眼。

這不是言情小說,他沒有辦法像小說里的男主角一樣給所愛的人一個擁抱,然後告訴她︰「不管從前發生過什麼,我所愛的只是現在的你。」

開什麼玩笑?一句話可以讓過去煙消雲散嗎?怎麼可能?他是男人,一個三十二歲的成功男人,他有著每個成功男人惟我獨尊的驕傲、自私與任性。他也和千千萬萬的男人一樣有著不公平的男女守則︰

在結婚之前他的生命中可以停留很多女人,和他玩玩的女人也無須守著貞節牌坊,但私心里他始終期盼著與他相守一生的人潔白如紙。

這就是男人,這就是現實,這就是言情小說所無法涵蓋的殘酷。

不一樣的準則決定了不是每個愛情都會以「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做結局,言情小說不允許有悲劇結尾,現實中的愛情卻總是傷人如斯。

一口飲盡杯中的酒,宇皈丟下阿曼抓起手機走進書房。他又不是哈姆雷特,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此跌宕反復,只會在傷害自己的同時又刺傷了對方,他討厭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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