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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籬隱 第17頁

作者︰斐燕

「華衣?」

將酒壇子遞了過去,慕容華衣道,「來,你也來一口。」

望著眼前女子漆亮的眼眸,夢無痕接過酒壇,仰頭灌了一口下去。

淋灕的酒液浸濕了前襟,酒香四溢,這一刻仿佛又回到少年,跟著先帝南征北討,邊疆的寂寂風沙里,與座下士卒一起,吃大塊的肉,喝最烈的酒,策馬在無邊無際的荒漠中疾馳。

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灌著酒,轉眼間,酒壇子就已經空了。

慕容華衣呵呵一笑,道,「我再去取幾壇過來。」

「別去。再喝下去,我們都要醉了。」

「醉了才好。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醉過了。」嘴里說著,卻不再堅持著去取酒。她側了側身子,靠在夢無痕肩頭,從迷離的眼眸望出去,月光也仿佛朦朧了。

「我也很久沒有醉過了。」少年時的豪氣,已經離他太遠。

「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家里很窮,為了昕兒的病,爹爹曾經想把我賣掉。牙婆子上門那天,我偷偷從家里逃了出去,躲進隔壁的酒坊里。我在酒坊的地窖里躲了三天三夜,渴了就喝酒,餓了就吃釀酒的糯米。後來被酒坊的伙計發現,拽了我出來,本來要被活活打死的,沒想到絕命門的前門主正好路過,覺得我根骨不錯,于是收了做義女,這才有了如今的慕容華衣。」

慕容華衣拽著他的衣袖,眼楮亮晶晶地瞅著他,「你說,我和酒是不是很有緣?」

「華衣,你有些醉了。」

「沒有。我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靜靜地瞅著他,她沉默了一下,忽然湊上頭去,吻上夢無痕的唇瓣。

他微微一驚,抬眸朝她望去。

她的唇縴薄而紅潤,踫觸間卻是清冷,就仿佛身上的血都是冰的。然而,她的眼神卻是熾熱的,帶著一分遲疑,二分羞赧,七分茫然地湊近他。

慢慢地推開她,夢無痕望著她的眼楮,「華衣,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眸中掠過一絲難堪,慕容華衣別過頭去,一聲不吭。

「華衣?」

「你就這樣討厭我?稍稍親近一下就忙不疊地逃開嗎?」她低低地叫道。

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夢無痕道,「你在害怕什麼?華衣,我做了什麼事情讓你不安?」

方才他將她推開,是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那種在茫然中的刻意親近,他寧可不要。

「不,沒有。」她抽回手,背過身子。僵直的背影透著濃濃的孤寂,以及滲在骨子里的倔強。

心頭一酸,她的確不安。見到溫婉嫻靜的荊芸秀,她才發現自己竟如此不像個女人。所有女人家該會的,她都不會。一身的血腥,除了舞刀弄劍,她一無所長。在絕命門的時候,他說喜歡她,這喜歡又能維持多久?

何時變得如此患得患失?蹙起眉心,她厭棄地想著。

舉起酒壇子朝嘴里灌去,卻發現早已經空了,恨恨地拋開,她振衣而起,只听一聲龍吟,霜白的月色中霎時刀芒如練,重疊出無數光影。

刀身縴薄,彎如新月!

月光刀芒仿佛融成一體,隨著那緋色身影在天地間回旋。

扁影中只听她曼聲長吟︰

「春光鎮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窮!」

手腕乍翻,灑落點點刀芒,接道︰

「——金刀力困起還慵。」

「一聲羌笛,驚起醉怡容。」溫潤的語聲響起,續下未完的詩句。

人影倏閃,搶入刀芒之中,只輕輕一托一撞,漫天刀影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

瞪了他一眼,慕容華衣收起彎刀,道,「我可沒醉。也沒听你吹過什麼羌笛。」

「心里舒坦些了?」夢無痕笑道。

「你又知道我哪里不舒坦了?我可舒坦得很。」淡淡的酒意早已被冷風吹散,想起方才的失態,面上不由微微一紅。

夢無痕淡淡一笑,拉著她坐下,忽道,「這輩子,我很少喜歡什麼。然而一旦喜歡上了,就會是一輩子。」頓了頓,接道,「華衣,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

「啊?」她微微一怔,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

微笑地望了她一眼,他不再多說,心頭卻有了思量。用不了多久,他會讓她知道,這一生酒間花前,只與她攜手。

第七章

晨鐘暮鼓,寺中的生活寧靜而安詳。

餅慣了刀頭舌忝血的生涯,而今清靜下來,于慕容華衣說來,卻是難得。

每日里在木魚聲中醒來,听和尚念經禮佛,看那些個僧人挑著扁擔,沿著山間的碎石小徑,一顛一顛地將溪水挑進寺里,這般平靜的日子,平日里何嘗有過?

閑來無事,她最常做的,便是纏著荊芸秀,要學什麼廚藝女紅。每當看著荊芸秀端出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肴,外加玲瓏剔透的特色點心,她就忍不住重重嘆息。

為什麼同樣是女人,她連烤只山雞都能烤成焦炭的顏色?

第九次從濃煙滾滾的廚房里躥出來,慕容華衣喘著氣,指著抿嘴偷笑的荊芸秀道,「這輩子,再不進這地方了。」

拉起她的手,荊芸秀笑道,「不進就不進。」抿了抿嘴,岔開話題道,「姐姐,你上回不是說要學刺繡嗎?」

「對呀。昨兒個下山,我把你要的繡線素巾都買來了。你瞧著合適嗎?」

「合適,當然合適。」

于是,兩人一同進了廂房。直到晚飯的時候才出來。

沈著臉,慕容華衣一聲不吭地坐在飯桌前,悶頭吃飯。

荊芸秀低眉順目,一言不發。間或偷偷覷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

「這是怎麼了?」夢無痕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沒事。」慕容華衣抬頭說了一句,繼續悶頭吃飯。

「姐姐……」荊芸秀望著她,欲言又止。

「芸秀?」荊孝儒奇怪地看著她。他這個妹子雖是養在深閨,然而也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扭捏。

咬了咬唇,荊芸秀覷了覷慕容華衣,小聲道,「姐姐,你的手——還是用紗布包一包吧。」

「華衣,你的手怎麼了?」夢無痕蹙眉問道。

「沒怎麼。」慕容華衣面色一紅,瞪了荊芸秀一眼,悶悶道。

「伸手給我看看。」夢無痕道。

「都跟你說沒什麼了。」慕容華衣惱羞成怒道。

「沒什麼?」夢無痕挑眉,眸中帶笑地望著她。

指掌微動,眾人尚看不清他的動作,慕容華衣的左手已經落入他的手中。

「你——」惱怒地瞪著他,慕容華衣恨恨地道,「你是看準了我武功不如你?」

「我是怕你傷著了,卻不說。」夢無痕淡淡一笑,翻開她的掌心。

一望之下,不由吃了一驚。

左手五只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針眼,有些明顯扎得很深,血珠緩緩地滲出來,端是慘不忍睹。

吸了口氣,夢無痕抬眸,「怎麼回事?」

慕容華衣別開眼楮,不理他。

「芸秀?」

「啊——?」被他這樣淡淡地看過來,荊芸秀只覺的壓力頓增,喃喃地道,「那個——姐姐說,嗯,想要刺繡。」

「刺繡?」吃驚地望了慕容華衣一眼,半晌,夢無痕嘆了口氣。

版了聲罪,拉著慕容華衣離席,尋了紗布為她細細包了,末了,嘆氣道,「華衣,以後要什麼巾帕繡品,就去繡莊買罷。」

想當然耳,又惹來慕容華衣嗔怨的一瞥。

好在從此以後,慕容華衣再不提刺繡這檔子事了。

然而就在她一心想要當個賢惠女子,卻不得其門而入的時候,荊芸秀卻對她那身高來高去,英颯利落的功夫羨慕不已。找了個空檔央她傳授兩招。

慕容華衣眯著眼楮,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嫻雅的氣質,清秀的容顏,縴細的身段,進退有度的舉止,無論從哪一樣看起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良家女子。這樣的女子竟然要學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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