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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殘月 第26頁

作者︰斐燕

反手環在他腰間,她柔聲安撫他。「對,不會的,我不會如此輕易就離開你。」她知道他擔心她,若如今中毒的是他,想來她也無法鎮定自持。

漸漸讓心緒平靜下來,楚落塵終於展顏一笑問︰「寒兒,這里是哪兒?似乎不在千湖幫內?」

離開他的懷抱一冷清寒點頭,「嗯,這里是城郊的一棟農舍,環境很幽靜也很樸實,只是簡陋了些。」

「簡陋,怎會呢?這里很好。」他環目四顧,房中確實擺設簡單,除了一套粗木桌椅、一張床及一只木櫃外別無長物,但他卻無端感到溫馨,因為有她在呵。

她淺淺一笑,記得他曾說喜愛她的笑容,但她並不常笑,她也答應過他,只要他一生陪伴她,她一定會經常笑給他看,後來她卻失憶了,而今,前途未——她若再不笑,那也許以後……真的沒有機會了。

望著她的笑容,他沒來由的心中一酸,隨即道︰「寒兒,我們出去走走如何,長久待在房里有些悶!」

「出去?可是你的傷還未好,無妨嗎?」

「無妨,你已為我療過傷了,不是嗎,何況我們並不走遠,就在這附近走走。」楚落塵勉強一笑,心緒無法真正開朗起來。

冷清寒想了一下,伸手為他拉攏貂裘,「走吧。」

這般親昵的與她攜手,再次重溫這種感覺格外的溫馨。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期然的,他淺淺低吟出聲。

冷清寒身子微顫一下,與他相牽的手緊了緊,似是許下今生的盟約。

推門出去,並不很冷,即使正值冬天一陽光映照下來,灑得一地金黃,也使人感受到柔柔的暖意,門外不遠處三、四個孩童在嬉戲,想來是附近農家的孩子一看見這里有人出來,孩子們哄的一聲散開,偷偷躲在拭瘁看他們。

被孩子的純樸童稚感染,楚落塵不覺心境稍稍開朗些,溫柔的一笑,他指向前方流過的一彎小溪,「寒兒,我們去那邊。」

她順著他的意思,任他拉著她走向溪邊。

這是一彎非常清淺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蹲子,他掬起一捧溪水,幽幽道︰「言入黃花川,每逐青溪水。隨山將萬轉,趣途無百里。聲喧亂石中,色靜深松里。漾漾泛菱薦,澄澄映葭葦。我心素已閑,清川澹如此。請留磐石上,垂釣將已矣。今生若得與卿在此長住,閑來垂釣而樂,安度一生,餘願足矣。」

冷清寒站在他身後,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是如此微小的願望,而今之於他們來說,卻充滿不確定。不願他再去想這傷心之事,她岔開話題,指著溪水。

「我也想到幾句詩,你可要我說來听听?」

他挑眉,「當然好,在下洗耳恭听。」

她悠然一笑,故意頓了頓,踱了幾步這才緩緩開口,「羅衣何飄飄,輕據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行徒用息駕。體者以忘餐。你說這幾句如何?」

「曹植的詩怎會不好,但……」他迷惑的皺眉,「這幾句詩與這溪水有何干系?」

搖頭嘆息,冷清寒道︰「你再看看這溪水,然後你就知道有何干系了,若還不知道,那……你就永遠別知道了。」聞言再望。除了清澈的溪水,就是幾條倏而西東的游魚,再沒有什麼。忽而他了然的露出苦笑,是了,溪中可不正映著他的倒影。

「寒兒,你在消遣我嗎?」居然用曹植《美女篇》中的辭賦形容他,真是該打了。

她無辜的搖頭,「我沒有。」

「好,你沒有!」楚落塵笑笑,輕柔的低吟,「我心之所系兮,有美一人。

其婀娜之形兮,翩若驚虹,婉若游龍。其綽約之容兮,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葉出綠波。縴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餘情悅其淑美兮,心震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

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冷清寒心一顫,有淡淡的甜意,他居然略微改動曹植的《洛神賦》還贈她。洛神,在他心目中,她當真能與洛神相較嗎?站起身子,他輕攬她的肩,笑道︰「怎麼,害羞了嗎?洛水女神。」

「你……當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冷清寒薄喀。她不過用了六旬短詩形容他,他居然還她那麼一大段,還是《洛神賦》。

「傻話,什麼不肯吃虧?我不過是化心中所思於言語罷了,你也不準嗎?」

他學她作無辜之狀。

她的臉更加紅了,若白玉上乍現一抹丹朱,別有一番醉人風情。他望著,不覺有些痴了。

她輕推他一下,「好了,別鬧我了。」

輕笑點頭,他拉她在溪邊一方大石上坐下,「寒兒,我們說正事兒,我想去長安一次,妹瘁兩天最好就能成行,你準備一下好嗎?」

冷清寒怔住了,她沒有想到他竟突然開口說要去長安。長安是都城啊,離這里少說也有十天的路程,且不說這,就他那段不尋常的身世,他又去長安做什麼?「寒兒,我說的話你听到沒?」看她呆愣住,楚落塵輕聲再問。

「一定要去嗎?」這兩個月,她原想與他在此住下,平靜的度過她短暫的餘生。

並非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為了更長久的將來,他仍狠下心點頭,「嗯,我有要事待辦!」

長安之行已是必然,終於她還是不忍拂逆他的意思,「好,待會兒我會準備。」無妨的,無論如何他都在她身邊,只要有他陪伴她,哪里都一樣。縱使心中有淡淡的遺憾,冷清寒仍努力勸慰自己,這短短的兩個月,她一定會與他快樂的度過,無論身處何地。

一陣清越的笑聲傳來,葉觀舟身影已現—笑道︰「兩位真有閑情逸致,傍水談情,倒也風雅得很。」

冷清寒沒有接話。

楚落塵則笑道︰「葉大會主一來就消遣人嗎,可是太閑了?」

「他向來就是這樣,落塵你今天方才知道嗎?」慕容雲飛面帶笑容走過來,一拍葉觀舟的肩「人家一雙壁人如同畫上人兒一般,你這橫插一腳,當真大殺風景。」

葉觀舟齜牙咧嘴的叫道︰「你輕點,可真手下不留情啊。對了對了,兩位,膳食已經準備好了,在下是好心請兩位回家吃飯,倒真應驗了好心沒好報。」

「好,多謝葉大會主,可以了嗎?寒兒,回去吧。」楚落塵笑道,與冷清寒兩人並肩向農舍走去。

第十章

長安城西二輛馬車自遠處駛來,車輪輪輔,馬蹄聲的的嘗嘗的響。馬車行得並不快,卻很穩,它在一大宅邊停下。

大宅氣勢很大,門前佇立的不是尋常富商大賈宅門之外的石獅,而是一雙麒麟,自古麒麟的尊貴僅次於龍,乃至高權力的象徵,這宅子的主人竟用麒麟石雕做守門之獸,想來身分地位絕不低。

八名軍士分別守衛於正門左右,腰背挺得筆直,見有馬車過來,均視若無睹,挺山且不動,看得出都受過極嚴格的訓練。

馬車停在大宅門前,車門被由內打開一雙男女自車中出來,其風采神韻若明珠美玉一般,兩人執手而行,宜若瑤池雙璧,絕美得似神仙。男子看來溫和儒雅卻高華自現,女子氣韻清冷而姿容妍麗,兩人神色間都帶有蒼白與憔悴。

「塵,你到長安就是要來這里?」冷清寒方下馬車,就看見大宅門楣之上赫然懸掛一方巨匾,龍飛風舞的燙有恭王府三個金色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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