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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雲見桑青 第10頁

作者︰秋飛花

「站住!」張軫大聲呵斥,卻沒有再追上去。因為他已經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

「少主。」那個人輕聲喚道。

盡避事出突然,但張軫對那人的話充耳不聞,只把目光黯然投向坡下雲桑棲身的樹林中。血鳳不住地在林梢上盤旋,時而發出一聲哀哀的鳴叫

「你也在替雲桑的病情擔心嗎?」他自語道。

「少主,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那晚的黑暗,讓原本長長的道路見不到盡頭,借著點點的星光,他只能看到遠方的大地像一雙張開的臂膀,而手臂的兩端正被夜魔吞噬。煢煢刁立的孤影,在夜魔面前顯得比平時更加渺小,更茫然無助,呼救無門。這是否在給他什麼暗示?一個連自己也救不了的人,憑什麼去救人!記得這是義父張翼當初見到他學醫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作為江姓易氏的唯一後人,他天生就得承擔復國的重任。為了這件事,他自己沒少吃過苦頭,就連他的母親,這麼多年來做了義父名不正言不順的側室,也是為了他肩負的這個「責任」。

所以,每當母親和義父看到他荒廢正業,去研究藥石之術時,都會非常生氣。他們通常會把他獨自扔在一個無人的荒廢宅院中,除了必需的食物,那里只有碩大無朋的毒蜘蛛,以及每日每夜不斷從窗外山林間傳來的,折磨著他意志的狼嚎聲。在那種情況下,醫術只能在他被狼咬傷未死之際發揮微小的作用,除此以外,既不能頂餓,也無法保命。

「也許很多事,真的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去和老天爺爭!」

「但是你還是會去爭取,盡避你采取了和丞相大人完全不一樣的方式去爭。」張合垂手站立在他身後一丈遠的地方。

「告訴我,我的方式真的錯了嗎?」

轉過身,滿面疑惑地看著張合。看到張合手指著一處地方。那個的方向,原來有一座巨大到不可思議的宅子,他在夢中經常見到。

「這就是當年江後娘娘自盡的地方,也是在這里,她留下了‘喚靈血咒’。兩百八十年來,這個血咒一直跟隨著江國王裔,要他們永世不忘那段仇恨。」張合道。

「原來你故意走這道路去郢都,就是引我來看它。」

剎那間,夢中的記憶與荒草埋沒的斷垣重疊,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宅子周圍山一樣高的火牆,置身火海之中,灼熱刺痛的真實感覺再度讓他的理智崩潰。

「這片土地在二百八十年前,曾經是江後出生的宅院。竹王庶出的王妹易姬就生在這里,最後也死在了這里。當年初登王位的竹王,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取得江國境內的銅礦資源開采的權利,把王妹易姬嫁給了江國的王。卻在站穩腳跟時,利用自己的王妹易姬向江王傳達錯誤的消息,最終滅了江。雖然竹王最後顧念兄妹之情把易姬接回了她的出生地,但是殺夫滅國之仇,易姬怎麼也不能忘記,所以最後就在這里自盡身亡。臨死前,還留下了一個血咒。這個血咒,生生世世詛咒著她的仇人熊氏一族,卻也生生世世詛咒著她自己至親至愛的人。」張合道。

張軫雙腿一軟,跪伏在地。

「有時候我在想,究竟竹國熊氏是我的仇人,還是江後是我的仇人?她為什麼要逼迫她的後代去做一些不可能的事,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子孫?」張軫模著自己的臉道。

多半的時候,他的臉部除了微笑都沒別的表情,盡避他並不是十分想笑。其實,他只是不想動怒。因為江後的詛咒,他在極度憤怒時候,臉就會變回那個雨夜里那種恐怖的模樣。

「這些都是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張合長嘆一聲,又道,「其實少主你可以換個角度去想,即使不是為了仇恨,在這個亂世之中你也應當有所作為。也許你會發現,你所要做的事是件好事。」

「做點什麼?你要我做什麼?不……是他要我做什麼。」他道。

「丞相要我問你,‘你覺得自己把這事處理得怎樣,比那幾個男巫更好嗎?’」張合道。

「這件事剛發生,他是怎麼知道的?」他倏地抬起頭來,以一種不敢置信地目光凝視張合,厲聲道,「你不要告訴我這也是他干的?」

「少主,你應該知道和丞相大人的脾氣,他決定的事,無人能改……」

「這麼說原來是我害死了他們。」他咬牙重重一拳捶到地上,從沒有像今天這麼想痛哭一場,卻硬是一滴淚也掉不下來。

「這件事絕對與丞相大人無關。不過,如果這些村民不死,只會把疫病傳染給更多的人,最後你誰都救不了。按照巫祝的意思,用火燒除疫病的根源,這才是唯一的救人之道。」

「行了!」張軫擺了擺手,不想听他再說下去。

「況且這樣的事,你也不是沒做過,別忘了季孫氏的孫兒是怎麼死的。」張合仍然堅持把想說的話都說完。

听了張合的話,張軫怔了一下,然後閉眸念道︰「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給我一個教訓,不過他的苦心,到今日為止,我總算是明白了!」

「既然少主已經明白,屬下就不再多言了。不過有一件事,我想應該告訴少主。剛才,屬下好像看到一個人影。」張合嘆氣道。

「什麼人?」

第4章(2)

是雲桑偷听了他們的談話?但張軫沒有多少時間去細想雲桑偷听到他們談話內容後的反應。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準確的判斷︰到底怎麼樣才能救人。到底他又能救得了幾個人?

村民中不斷有人被傳染上疫癥,就連張合帶來的人中也有兩個出現了疫狀。盡避張軫已經找人重新配藥、煎藥,分給大家服用,但是只能把病情稍稍穩住,過不多時又反復發作。為了控制病情,張軫加大了藥的劑量,想不到卻有體質虛弱的人因此一命嗚呼。事情的演變越來越無法控制,葉庭縣尹面對巫祝的勸說已經有些動搖。

「你說什麼?絕對不可能!」遠處熊牟氣急敗壞的聲音飄了過來。

「哎喲,公子息怒,我們這不是還在商議嘛……」葉庭縣尹道。

「我不管,誰都可以死,我不要她死,你這個小小的縣尹敢不听我的?我告訴你這老東西,她死你陪葬!我、要、你、陪、葬!」熊牟說到「陪葬」兩字時手指戳到了那可憐的縣尹額頭上,氣急敗壞,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仿佛屈雲桑真的已經死了一般。

「他們在吵什麼?」雲桑吃力地睜開眼楮,望著傳出聲音的方向,「是不是疫情出了新的狀況?」

「又有幾個人染上疫癥……」張軫垂下頭,緩緩地道。

「是嗎?你讀過那麼多醫書,相信總會想到辦法治好我們。」雲桑又道,「萬一真的沒辦法,只要你盡了力,誰也不會來怪你。」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她好像無條件地相信他,相信他的醫術或者她當他是神。

「剛才我跟張合的話你不是都听到了嗎。」他苦笑道。

其實他很想說︰我這次可能真的沒有辦法了,但是他並不想在這時候,看到她驚慌流淚的模樣。

「我剛到那里就听到他說要代什麼人問你問題,我好很好奇,所以就……」

「是這樣。」她並沒有詢問他關于「丞相」的事,看來她並沒有完全听清楚張合與他的談話。

「季孫氏的孫兒,是怎麼死的?」雲桑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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