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雙燕飛 第28頁

作者︰秋飛花

他撇了下嘴,覺得口中有些酸澀的味道,好像還有別的東西。他忽然笑了,沖門外的人大叫︰「何姑娘、何姑娘……」

第一次這麼客氣地叫何青衣的名字,還叫了這麼多聲,讓何青衣不禁驚奇。

「你要做什麼?」何青衣蹲身看著他道。

「沒有!」燕蘊詩已經搜走了他身上的信,他再也不必送信了,還有什麼好做?

「哼!」何青衣轉正欲走,他忽然又道。「有!」

「有還是沒有?」何青衣厭惡地看著他,罵道。「一次說完!」

「我想……見見莊思,和她說說話。」莊思才是他現在唯一信任的人。

「好!」

☆☆☆

「雙燕飛,雙飛不只棲。餃春歸柳巷,弄水出花溪。驚風起,雙燕離,一雄復一雌,一東復一西。含啼悲宛轉,顧影復差池。青天一萬里,遙系長相思……」

拌者立于鞍馬之上,抱琴按弦遙睇前方數丈外舞劍的女子。

只見她抬手間劍氣凌厲、光影交疊,織出一片綿迷的網,逼得對手空有招架之力。

如瀑的黑發隨著她每一次絕妙的旋身化做萬千條絲絡。

劍網青絲,劍網情絲!

就算是死亡的驚怖與殘存在空氣中的血腥,在歌者的眼中一樣也顯然那麼美妙,難以言傳。

在殺伐中唱著如此不和諧的調子,好像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在石河如是,在青沙井也如是。

舞劍的女子,只差一點便能完成了她的動作,一次不客氣地殺光他身邊所有人。但是他並不著急,也懶懶地不想出手、只是在想,這首曲唱完了,下一首應試唱什麼呢?

他很想唱出一些什麼來,來打動這個美麗的女子,可是他曾經的選擇,好像已讓他現有的想法永遠落空。就像他最初所唱的那樣「望雲去去遠,望鳥鳥飛絕」!

「長相思,淚潸潸,芙蓉落盡凋秋蘭。深深水,高高山、鴻雁那能度,鯉魚空復還……」

「砰——」最後一個重物倒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歌聲。

他松開琴弦,抱琴下馬。仍然豎抱著那張琴,像六朝時代的士大夫抱著玉圭一樣的小心。

那琴叫「攝魂」,琴中原來藏著一幅他用來作為定情信物的畫。那畫中畫了一名美麗的女子,她將是他此生最愛的女子。那畫名叫——琴中有誓。

不過,現在畫毀了,琴中空空如也。

記得他對她的愛,是從彬城阮宅的某日開始。那時候他背對她的房門,正彈著這「攝魂」、唱著長相思。而她對他的愛也是從那日之後,一點一滴地消失了。

是誰注定了人世的苦難︰生、老、病、死、愛別離?

他將詛咒他,讓他也永遠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踐踏足下的紅泥白骨,他以一種極其輕緩而悲壯的步伐走向她。邊走,嘴角卻漸漸泛起了笑意,那笑和那日在彬城阮宅門口時一樣。他含笑說︰「姑娘就是如此報答柳某的救命之思嗎?」

「我想通了,我不曾欠過你的!」沉默了一會,她道。

一句承諾,讓她背井離鄉,與親人失散,更差點背負了叛徒的罪名,而最後換到的卻是他的欺騙。她又欠他什麼呢?

他一怔,果然,她不欠他什麼!他又笑了,「誰欠誰的,從今往後對我倆來說,再也沒有什麼關系了!」

「是沒有什麼關系了!」她淡淡地道。

「只要你把那封信給我……」他也是被逼無奈。食月國王會突然改主意,為了求和而出賣劉鈞。這樣一來劉鈞的勢力就會直接倒台,他也會無所依持。所以他除了毀信,別無他法。

「不可能!」燕蘊詩毅然拒絕,「你既然這麼想要這封信,當初為何要假死?後來在瘴林中你一樣有機會從宋襄手里奪走它的,為什麼又不下手呢?」

「其實事情很簡單。」柳江南淡淡地道,「我和那姓劉的早就不和了,而食月國的人也早看不慣他的反復無常,囂張跋扈。風月谷大戰之前,我代雙方寫盟書時暗地里與食月國師有了默契。取這封信,不過是想抓住劉鈞的軟肋,控制他,以便將來由我取而代之。只是沒想到吳湘兒竊信時被劉鈞發現,我被他追殺。到彬城外樺樹林時,那幫錦衣客你是見過的,他們是劉鈞的鐵衛。他們的出現讓我明白,中原必定是王朝的勢力範圍,憑我個人的力量要帶信出關不太可能,所以我不得不裝死借以騙過姓劉的耳目。幸好當時劉鈞認為家丑不可外揚,沒讓那些侍衛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只是奉命‘請’我回京,不敢與我扯破臉皮。我‘死’後他們買來棺木想將我的尸身運往京師,途中我設法月兌了身。」

「原來如此!」到此時謎團方才—一解開。柳江南假死借宋襄之手帶信出關,後在江湖上放出謠言,稱宋襄拿到的琴中有武功秘笈,讓江湖中人前去哄搶,以達到拖延宋襄送信回食月的時間,好伺機潛出關外奪回那信,再親自送到國師手上。他對宋襄的本事了若指掌,因此對奪信這件事看得過輕,錯過了幾次絕好的機會。不過後來才發現事情半途生變、食月王當初派宋襄奪信的理由居然是想與王朝議和,那麼這封信不但不能成為他與食月合作的籌碼,反而會壞了他的大事。

「可是有一點我不明白,你發現情勢變化時,本來在瘴林中你可以輕易奪下宋襄懷中的信,為什麼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不下手?」

「我的機會,又何止那一次……」柳江南說到半截,眼中一澀,沒再說下去。那時因為宋襄提及他心上的隱痛,致使他方寸大亂,錯過了機會。但是後來在溪邊他一樣有機會,不是仍然沒有出手嗎?或者是他太自負,以為最終會奪到信的。究其緣由只是他自己才知道了。

「我會將信送到皇上的手中,揭了劉鈞這老狐狸的底。」燕蘊詩冷笑。

沒有驚惶的神色,甚至一些暴怒的表情也沒有。柳江南仍然豎抱那把琴,含笑凝視她,好像她所說的全然與他不相干。

他只是輕輕地說︰「只要你……燕二,從今往後……我只想和你長相廝守!」

他有一點比宋襄聰明,就是他更了解燕蘊詩一些。知道她視錢財如糞土,所以他絕不會告訴她︰只要她把信交給他,讓他毀去,那麼,他仍然可以在不久的將來如願地取代劉鈞在朝中的地位,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只會告訴她︰縱然是利用了,但並不表示他已經不愛她!

或者他的表白的確有本事打動任何一個曾經那麼深愛過他的女子。無奈,那個人絕不會是燕蘊詩!

「你的劍!」燕蘊詩用劍尖指著他。那劍上還有未干的血漬,是那些替他送死的人留下的。忽然瞥見那些血漬,讓她感到作嘔。不是因為血污,而是她看到一個比血更污濁不堪的人。

「你的武器?」她再一次道,瞥了眼足下的尸體,「這些人到底是對你忠誠,不要讓他們白死!」

「你有沒有發現我和宋襄有一個共同的優點?」他忽然笑,然後低頭道,「我本來想再騙你一次,但是我卻不太愛說謊。」

不錯,他雖然騙了她,但鮮少用言語來達到他的目的。甚至他裝死的時候,仍然不會說一句假話。比如他說︰「不要報仇……他是……」那就是在告訴她,宋襄是他的弟弟。如果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就選擇不說,什麼也不說。

「果然,很高明!」她淒然一笑,「可你是想告訴我什麼?」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