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悠然拍掌道︰「對哦,若非藏了什麼貓膩,三嬸犯不著發那麼大的脾氣,連祖母都驚動了。」
「這一次三妹妹倒是很聰明,鬧大了祖母就一定會得到消息,不可能不聞不問。」
「大姊姊是說,三姊姊故意將文馨院砸得稀巴爛嗎?」
容安然點了點頭,「不反抗,難道由著三嬸將她困在文馨院?」
「是啦,可是她犯不著將東西全砸了,損失多慘重啊!」
「為達目的,必要的損失是免不了的,不過是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屋里空空蕩蕩,這也沒什麼不好,看起來很清爽啊。」
容悠然一臉扭曲的看著她,「大姊姊果然異于常人。」
容安然轉身到窗邊的榻上坐下,示意金珠給她沏一壺茶過來,喝了茶,不疾不徐道來,「在我看來,什麼都沒有性命來得重要,繁華似錦也好,空空蕩蕩也罷,不過都是人生的一處風景,都會成為過去。」
容悠然跟著坐下來喝了一盞茶,靜靜沉思了片刻,得了一個結論,「我沒辦法像大姊姊一樣,我還是看繁華似錦更賞心悅目,空空蕩蕩還是離我遠一點。」
容安然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大姊姊,你不覺得我很有自知之明,這值得贊揚嗎?」
擺了擺手,容安然的笑聲漸漸止住,「我不是笑你,只是覺得你太可愛了。」
不是笑她嗎?容悠然決定略過不重要的事,「我也覺得自個兒很可愛。大姊姊,你說,三嬸究竟藏了什麼貓膩?」
「不知道,只能先觀察一陣。」雖然她已經有了方向和猜想,但還是要看趙敏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方能確定和印證。
容悠然想了想,撫著下巴道︰「我去問我娘,同樣出身京城,她們認識至少有二三十年了,又相處了十幾年,對彼此應該很熟悉,說不定知道點什麼。」
「我不反對,不過你可別扯上我。」她沒有感覺到繼母的敵意,但不代表繼母看見她會舒坦。
「你放心,我可聰明了,我知道怎麼做。」容悠然驕傲的揚起下巴。
容安然輕輕拍著容悠然的腦袋瓜,「是啊,你很聰明,有勞你了。」
容悠然嘿嘿一笑,拍著胸口道︰「大姊姊等我的好消息。」
容安然沒有潑她冷水,因為不能說她一點期待都沒有,繼母這個人有一點像是那種活在自個兒世界的人,對周遭發生的事相當冷漠,與己無關,何必管那麼多呢?
所以,大廚房明明是她的地盤,可事實上里面各房勢力旗鼓相當,當然,主母再厲害也不可能事事周全,不過吃里扒外的也應該是小螺絲釘,不該是采買管事這麼重要的位置。
雖然早知道自個兒的娘是什麼樣的人,但是在她面前晃了大半日,她還是沒有反應,容悠然真的很挫折,心想,索性直接開口好了,不過還來不及出聲,秦海蘭就看不下去了。
「有話直說,別像蟲子似的鑽來鑽去,看得我頭都疼了。」
蟲子?容悠然委屈巴巴的看著母親,「娘,有我這麼可愛的蟲子嗎?」
咳!秦海蘭被自個兒的口水唱到了,她怎麼會生出如此自戀的女兒?「你說還是不說?」
容悠然拉著一張小機子窩在母親腳邊,壓著嗓門問︰「娘知道三房的事嗎?」
秦海蘭是當家主母,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她一向是左耳進右耳出,不會放在心上。
「你又不是三房的人,管那麼多干啥?」
「好奇啊。」
「很可惜,娘對三房的事沒什麼興趣。」
「娘可以對三房的事不感興趣,可是未分家之前,三房是我們寧成侯府的一份子,娘可不能放著不管。」
秦海蘭認同這個說法,但嘴巴上還是很堅持,「娘可沒資格管,我們只是妯娌的關系,可不是婆媳關系。」
容悠然好像發現什麼似的,腦袋瓜一歪,瞅著秦海蘭,「娘很怕三嬸。」
「我才不是不怕她,只是不想跟她糾纏不清。」
「這不也是怕她的意思嗎?」
秦海蘭瞪了她一眼。
容悠然立馬縮了一下脖子,接著又嘿嘿一笑,拉了拉秦海蘭的衣袖。「娘,說說三嬸唄。」
「她有什麼好說的,娘又不了解她。」
「相識二三十年了,怎麼會不了解呢?」
「誰說我們相識二三十年,未嫁之前,娘見都沒見過她,只是決定嫁來侯府之後打听一下侯府的人,有了初步認識。不過,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後,娘還真是看不懂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很不喜歡我,不,應該說厭惡我,也不知道我未出嫁之前是不是無意間得罪過她,或者她就是看我生得太美了嫉妒我。」秦海蘭對自個兒的容貌可是非常自信。
「三嬸也是個美人胚子,否則如何能生出三姊姊這樣的大美人?我覺得她對娘的容貌生不出嫉妒之心。」若說侯爺夫人的身分,容悠然覺得還有可能。
秦海蘭又是一瞪。「總之,我嫁進侯府第一日就知道她厭惡我,她甚至懶得掩飾,說話酸溜溜的,打翻醋磚子都沒她酸。」
「娘以前肯定得罪過她。」
「娘跟她相差十歲,根本沒有機會玩在一塊,怎麼得罪她?」
頓了一下,容悠然看著秦海蘭的臉,「難道真的是嫉妒娘生得太美了?」
「當然不是。」
容悠然唇角一抽,這不是娘自個兒說的嗎。
秦海蘭給了她一眼「我隨便說說,你就信了」的表情,「若真的因為容貌,也不可能第一眼就表現得如此強烈,至少她應該先是驚艷再嫉妒,這不是更合理嗎?」
「是啊,娘又不是西施再世,她實在沒必要嫉妒。」容悠然的腦袋瓜被掌了一顆栗爆,她連忙著抱著頭。「娘干啥打人?」
「你知道西施長什麼樣子嗎?」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娘這個樣子。」
秦海蘭又想給她一顆栗爆,可是最後忍下來了,她生的,自己沒教好,能怪誰呢?「去去去,不是拜你大姊姊當師傅嗎?好好學習,別在我這兒打混。」
容悠然做了一個鬼臉,順理成章的溜了,她還要向大姊姊報告打听到的消息。
第十章 可疑的三嬸(1)
今日是兵荒馬亂的一日,容安然剛剛下了馬車進了醫館,關晟凌就急匆匆的尋了過來,說寧親王世子在馬場出了意外,容安然只能跟著一起去郊外的馬場,緊急進行了一場縫合手術。
這次的情況跟上次相差不大,只是多了幾個「實習生」——她私下教導的幾個大夫。
救人的同時還要上課,真是累翻了,回到寧成侯府,她直接攤平了大睡特睡,完全不知道外頭發生什麼事。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安國公被緊急召進宮,接著在寧親王強烈的攻勢外加皇上加油添醋的助陣下,他莫名其妙的點頭答應了——安國公府未過門的世子夫人可以行醫,傳授醫官縫合術。
離開皇宮,迷迷糊糊的回到國公府,安國公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他被算計了!
這實在太可惡了,可他不能找皇上和寧親王算帳,一個是一國之君,一個是皇上的嫡親叔叔,怎麼辦?他只能將矛頭對準兒子,不過一沖進青溪院,看到正在練劍的關晟凌,一時之間又忘了自個兒要說什麼。
終于,關晟凌放下劍,扔給關東,接過關西遞過來的熱毛巾,擦拭臉和雙手,方才轉身看向關鎮山。「爹有事?」
「昨日寧親王世子在馬場出了意外,你故意請容大姑娘出手救他,就是為了說動寧親王站出來幫容大姑娘,是嗎?」
「我請容大姑娘出手救人,那是因為只有容大姑娘救得了。」關晟凌理直氣壯的道,他又不是沒心沒肺,生死關頭怎麼可能還在忙著算計?
「她不是有個師傅嗎?」
「她師傅什麼都行,就是縫合術不行。」
關鎮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怎麼有這麼奇怪的師傅?」
「顧老就是這麼奇怪的師傅,見到血就兩腳發軟,教他尋找出血點、止血、縫合傷口,這根本是要他的命。」若非親眼見識過顧老頭那副很努力又很慫的樣子,關晟凌很難想像他有神醫之名。
關鎮山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見到血就兩腳發軟,這還能當大夫嗎?」
關晟凌一直很懷疑顧老頭真的怕血,見到身上沾了血跡,或者傷口不是很深,顧老頭只是會皺眉,因此他認為顧老頭抗拒的是縫合術。
關鎮山皺眉搖頭,「我看啊,不如直接將他扔到邊關,見了幾次戰場上的血流成河,看多了死人,保證見血就兩腳發軟的壞毛病立馬沒了。」
「顧老不是軍醫。」
「皇上教他去邊關,他敢不去嗎?」
「爹別任性了。」
聞言,關鎮山忍不住跳腳,「你才任性,什麼樣的女人不娶,偏要娶一個喜歡給人縫肚子的女人!」
關晟凌唇角一抽,糾正道︰「她不是喜歡給人縫肚子,這要先看傷口在哪個位置,若是有需要她才會縫合。」
關鎮山突然瞪大眼楮,右手模著,「若是這里……」
關晟凌差一點翻白眼,「爹,別鬧了。」
「這話不是你說的嗎。」關鎮山覺得自個兒的擔心並沒有錯啊。
「爹只要知道她是個很厲害的大夫,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對我來說,她首先是我的兒媳婦,其他都是次要的。」
關晟凌歡喜的唇角上揚,「謝謝爹。」
「嗄?」
「爹承認她是兒媳婦了。」
關鎮山又跳腳了,「你讓寧親王跟皇上聯合起來逼迫我,你爹還能硬扛嗎?」
「爹扛不住又不是我的錯。」關晟凌覺得是老天爺站在自個兒這邊,皇上的提議還在耳邊打轉,他都沒想清楚找誰出面,京中在他爹面前夠分量的不多,而這些一個個都是老狐狸,從來不會選邊站,萬萬沒想到寧親王世子出了意外,甚至他還沒求上門,寧親王就自動站出來當說客。
關鎮山張開嘴巴又閉上,真的好郁悶,寧親王不只是身分比他高,輩分還比他高,他能怎麼辦?
「爹,可以挑日子了吧。」
「庚帖還沒交換,八字還沒合,挑什麼日子。」
「知道了,有勞爹費心了。」
關鎮山不想說了,太氣人了,轉身走人。
關晟凌恨不得立馬告訴容安然,不過還是先盯著爹,看看他接下來有什麼動作,或是直接爽快的敲定兩家的親事。
中秋佳節,闔家團圓的好日子,寧成侯府四房難得齊聚一堂吃飯,容安然因為對趙敏上心,難免多看幾眼,然後就有了發現。
「大姊姊,三嬸今日穿衣是不是特別嬌女敕?」容悠然靠在容安然耳邊嘀咕,如今自視為容安然的耳目,她當然盯緊了三房,很快就發現以前不曾注意的事。
「今日是闔家團圓的好日子。」容安然表面無動于衷,心里卻翻天覆地。
原本趙敏愛穿什麼都無所謂,可是一個人的習慣不容易改變,譬如她喜歡淺色,不可能突然改穿艷麗的桃紅,而喜歡沉穩色系的趙敏突然變成小女子,這不是明擺著其中有什麼貓膩嗎?
「是啊,但也不必穿得像未出嫁的姑娘吧。」容悠然唇角一抽,三十幾歲的女人穿女敕黃色,怎麼看怎麼怪。
「……人家有一顆少女心。」
容悠然歪著腦袋瓜看著容安然,「原來大姊姊也會說違心之論。」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一顆少女心?」容安然不慌不忙的反過來一問。
頓了一下,容悠然輕哼一聲,「完全無法體會女兒的心情,哪來的少女心?」
容安然無法反駁,趙敏若真的懷抱少女情懷,怎麼可能會阻止女兒嫁給關二公子?雖說同一家兄弟不太可能娶同一家姊妹,但是雙方不計較利益,這就不是什麼難題,況且關二公子很出色,三妹妹嫁給關二公子並不吃虧。
「大姊姊,你看出什麼貓膩了嗎?」
「你說呢?」容安然看出來了也不能說,因為不希望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我說啊,這兒有她喜歡的人。」容悠然的聲音壓得很低,若非容安然的耳朵很敏銳,很難听青楚。
容安然不由得一僵,這丫頭竟然說出來了!
「三叔今日也在,他們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容家的男子各個都是帥哥,三叔甚至可以稱為美男子,不過少了男人味,反倒沒有她爹吸引目光。
容悠然斜睨了容安然一眼,呵呵一笑。
「你這是什麼反應?」
「大姊姊很清楚我真正的意思。」
容安然的表情一肅,「有些話不能輕易出口,那是污蔑,何況對女子來說名聲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嗎?」
容悠然瞬間蔫了,「我只是小小聲的告訴大姊姊。」
「你是小小聲,但你能保證人家沒听見嗎?有些人耳朵特別厲害,而且有人死死盯著我們兩個,若是能從你說話的嘴型猜出內容,不等于教人听見了嗎?」
容悠然後知後覺發現來自左右的目光,不過她沒什麼好心虛的,只是用目光反問︰看我干啥?
然對她哼了一聲。老是拉著大姊姊嘀嘀咕咕,是不是在取笑她被娘禁足的事?
容悠然撇了撇嘴,繼續拉著容安然說個不停。
「大姊姊放心,她那個人沒什麼腦子,你當面說她也不見得听得懂。」容悠然從來不掩飾她的鄙視,沒辦法,她對三姊姊跑去偷看男子的印象太深刻了。
容安然不予置評,她和三妹妹接觸不多,認識不深,對三妹妹的印象是還沒長大的孩子,或許是被保護得太好了,不同于四妹妹,四妹妹偏向放養的孩子,繼母這個人只抓孩子的大規矩,其他的由著孩子自個兒發展,也因為如此,龍鳳胎都看不見繼母的影子。
「大姊姊,她喜歡的人會是誰?」容悠然忍不住低聲問。
這個問題容安然原本不想回答,可是過了半晌,她還是說了。「只要沒有危害到任何人,不一定非要追究到底。」
略微一頓,容悠然轉頭看著男子那一邊,兩邊並未使用屏風隔開,只是有點距離,因為祖母認為自家人不需要太講究規矩。
「好啦,專心用餐,面對美食要好好享用,這是對廚子的一種尊重。」
「大姊姊的歪理總是特別多。」不過容悠然接下來便安安靜靜用餐,因為肚子真的餓了。
容安然覺得人生真的很奇幻,明明前一刻「嫁進安國公府」還離她很遙遠,可是下一刻兩家交換庚帖,合了八字,並且挑好了成親的日子。
「這是真的嗎?」雖然祖母親口說的,不可能有錯,可是見到關晟凌,容安然還是想再確認一遍。
關晟凌握住她的雙手,聲音帶著請求,「我想早一點成親,明年春暖花開的日子好嗎?」
「不是已經挑好了明年秋闡過後嗎?」
「那是你祖母挑選的日子,還沒有確定。」
「祖母舍不得我太早嫁人,她願意明年秋闡過後就讓我嫁進安國公府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她隨著祖母去越州住了九年,祖母親自教養她,對祖母而言,她不是孫女,而是閨女,祖母肯定舍不得她太早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