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當家,你怎麼不進來?」陶欣然回頭一看,發現他還站在外面,心想他這個大少爺肯定沒進過廚房,干脆出去拉他進來,「進來吧!要給你試吃的金桔果醬我放在廚房里。」
她的手……耿鈺棠愣住的盯著她捉住他手臂的手,心想她這個動作也太自然了,整個人懵到忘了要拉開她的手。
梁德在後面看到這一幕,識相的決定待在外面,他想這陶夫人畢竟懷著當家的孩子,兩人日後會有很多交集,就讓他們好好培養感情吧。
一進入廚房,陶欣然就松開了耿鈺棠的手,將裝有果醬的鍋子端上桌,用湯匙挖了黃澄澄的一匙,遞向他,「就是這個,金桔果醬,耿當家,吃吃看吧!」
為了做這金桔果醬,她昨天先備了檸檬、蜂蜜和糖,今天再動工將金桔洗干淨剖半去籽,切成細條,接著榨了檸檬汁,和糖一起和入攪拌均勻,再加入蜂蜜用小火加熱,一邊煮一邊攪拌,煮了幾次才成功,她覺得這次的味道是最好的,就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了。
耿鈺棠盯著她手上的湯匙,黃澄澄的顏色還真漂亮,賣相很好,但要他吃的話……他有點猶豫的道︰「其實……我不太喜歡吃酸的。」
原來是怕吃酸的。陶欣然笑咪咪地道︰「放心,我加了很多糖調整過酸度,吃起來完全不會酸澀,酸甜酸甜的很爽口,一般人都會接受的。」
耿鈺棠听她這麼說,再不吃的話就顯得自己太小氣了,他試著吃了口,以為會酸到舌頭麻,想不到入口的卻是酸甜的好滋味,調味得剛剛好,他驚艷的道︰「好吃。」
「太好了!」陶欣然一听放下心來,自信十足的道︰「那麼,就把全部要廢棄的金桔都交給我吧,我來做成金桔果醬,一定會大賣的!」
耿鈺棠發現她又露出這樣的表情,只要一提到做生意,她就雙眼發亮,生氣勃勃,渾身散發著自信,又笑得很美好,沒有存在一點市儈,那是致力于自己喜愛的事物上所自然露出的熱忱又甜美的笑容,他一個不小心看得失神。
「對了,因為帶回來的金桔太多了,我另外試做了金桔軟糖,耿當家,你也試吃看看吧!」
陶欣然又端來另一個鍋子,當她抬起頭來,耿鈺棠愕然呆住,直盯著她的臉看。
那是什麼?
陶欣然在端來鍋子前往嘴巴里塞了幾塊軟糖,卻沒發現留下了證據,嘴角旁黏了一小塊橘紅色軟糖,像只偷吃魚的貓。
她沒注意到耿鈺棠看她的異樣眼光,介紹起這軟糖,「耿當家,這是金桔軟糖,我用了金桔、麥芽糖、白芝麻、樹薯粉等食材煮出來的,放涼後再切成一條條,口感軟軟的不失彈性,這麼好吃的點心,姑娘家一定會喜歡的。」當然,這也是朋友教她的,朋友可是甜食專家。「耿當家,你拿一塊吃吧!」
原來她嘴角黏的是這種叫軟糖的點心。
耿鈺棠伸手自鍋子里拿起一塊長條軟糖,和她臉上相對照,終于解開他的疑問,可那並沒有滿足他,他開始好奇著,為什麼她臉上黏了塊糖都沒有發現?
耿鈺棠吃起軟糖,第一口就被這軟彈的口感給驚艷了,像麻糬一樣富有彈性,是很不一樣的甜食。
「好吃吧?」陶欣然咧開笑容問他。
「是不錯。」耿鈺棠邊應答邊盯著她的臉看,分心想著,她要到何時才會發現臉上沾了糖?
「耿當家,這金桔軟糖也放入合同里談吧!」陶欣然又說︰「對了,我還沒說這金桔果醬的吃法,這果醬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入茶水當果汁喝,更可以抹在餅上吃,用來當做菜的調味,用途很多……」
耿鈺棠听她吱吱喳喳的說著,仍在意著黏在她臉上的軟糖,心想她該不會之後一整天都黏著那塊糖沒發現吧?
終于,他忍不住伸長了手,往她嘴角旁一揩。
陶欣然嚇了一跳,往後一縮,驚訝他怎會做出如此親昵的舉動。
「你臉上沾到的。」耿鈺棠在動手之後才發現他越矩了,做了太親密的事,只能故作正色的解釋,讓她看看手上的證物。
陶欣然一瞥向他的指頭,臉蛋都窘紅了,「我沾到臉上的嗎?不會吧……」她雙手摀住臉,實在太丟臉了,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耿鈺棠看她這個模樣,感到強烈的反差,她明明是個對錢很精明的女人,在生活瑣事上卻老是會犯小迷糊。
不知怎地,這樣的她,他覺得……好可愛。
這還是他第一次將可愛這個詞用在一個女人身上,他真是不對勁。
「唉唷……」陶欣然忽然放下摀著臉的雙手,彎腰抱住了肚子。
耿鈺棠見她抱住肚子,一副疼痛的樣子,緊張得想開口問她怎麼了,卻听到她自言自語起來。
「唉呀,小肉包,你踢得太大力了,這麼調皮不行啊……這該不會是你想吃果醬和軟糖的反應吧,是要娘多吃點的意思?都是你愛吃酸的娘才愛吃,自從有了你後,娘就口味大變,以前不愛吃酸的,現在每天都要吃酸的,變得好貪吃……」
耿鈺棠見她低頭對著肚子說起話,整個人愣住了,說什麼太調皮又愛吃酸的?他納悶的問︰「你在跟誰說話?」
陶欣然听他一問,才發現自己在他面前做起奇怪的事,她羞窘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個……我是在跟孩子說話,我把孩子的乳名取做小肉包。」
開始有胎動後,她總會對著肚子里的孩子說話,居然不小心在他面前自言自語,不知道他會不會當她有毛病?
耿鈺棠听完已經傻住了,盯起她那被寬松褙子遮住的肚子,想到她說她在跟孩子說話,還說她叫孩子……小肉包?
耿鈺棠先是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接著他撫著額,忍俊不禁地大笑出聲,「小肉包……我的天啊!你居然把孩子的乳名取做肉包!」
有那麼好笑嗎?陶欣然都看傻了,他這張臉總是冷冷的不太有表情,她只見過他兩種笑,一種是客套疏離的笑,一種是別有算計虛偽的笑,兩種她都不喜歡,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坦率的開懷大笑。
原來,他笑起來挺好看的,這才是他真正的笑容。
她出神的盯著他,移不開眼神。
就在這時,耿鈺棠放下額頭上的手,不經意地望向她的方向,瞬間,他和她的視線就這麼對了上,眸光交纏在一塊。
耿鈺棠漸漸止住了笑,眼神變得飄忽不定,仔細瞧,耳廓還泛紅了。
陶欣然感到害羞,和他對看讓她臉蛋發熱,開始覺得氣氛變得古怪,空氣像是變熱了,滲著一絲曖昧……
「耿當家,您來了!我們這只是破房子,真是大駕光臨啊!」
陶家夫婦一回來,在外面看到陌生的馬車還在想是誰,看到廚房門外的梁德才知道是耿記的當家耿鈺棠來了,感到受寵若驚,連忙進去向他打招呼。
耿鈺棠听到陶家夫妻的招呼聲,很快回過神,有禮的轉向他們頷首而笑,「我是來看看這金桔果醬做得如何,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又轉身朝陶欣然道︰「下次你來再談合同吧……」頓了下,多了一句,「以後來到商行,在樓下等我就好。」
陶欣然听到他特地的囑咐,知道他不希望她挺著肚子走樓梯,覺得他真體貼,暖意在心頭流淌,「好,耿當家我送你。」
「不必送了。」
當耿鈺棠踏了出去,梁德疑惑的問道︰「當家,我在外面听到您的笑聲了,您的心情不錯?」跟孩子的娘相處得不錯?
耿鈺棠听他這麼說,莫名感到臉一熱,他咳了咳,一本正經的道︰「只是吃到好吃的果醬和糖罷了,走了。」
廚房內,楊氏靠近陶欣然,就連拄著拐杖的陶大海也靠了過來,兩人好奇的問道——
「那麼忙碌的耿當家竟會特地前來,這點事他其實只要差個人來就好了,會不會是對你……」
「是啊,剛剛氣氛很曖昧啊,像是互相看對眼了……」陶大海擠眉弄眼道。
兩人都是真心疼愛陶欣然的長輩,自然不希望她一直當寡婦,最好能有個男人依靠。
陶欣然看他們瞎起哄,哈哈大笑,「耿當家只是對我手上賺錢的生意有興趣罷了,才會特地走這一趟!他也是知道我有孕了,才會囑咐我別爬樓梯,他萬萬不可能會對個寡婦而且還是孕婦的我感興趣。」
楊氏臉色一黯,「也是,堂堂耿記的當家是什麼身分,怎麼會看得上有孩子的女人?」
「沒關系,孩子我們自己養,誰說一定要嫁人的?」陶大海不甘心地嚷道。
陶欣然心忖,他們兩老要是知道耿鈺棠就是孩子爹,定會炸了,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
還有,他們也真的想多了,什麼氣氛曖昧,什麼看對眼,通通都沒有,她和耿鈺棠只是在建立友誼罷了,和孩子的爹保持友誼是必須的,只是如此而已。
第六章 小肉包的胎動(1)
陶欣然所做的香薰蠟片在風災過後熱賣,之後推出的貓掌防蚊磚也一樣反應熱烈,成為大戶人家里最喜愛的裝飾小玩意,也因為價錢從低到高都有,連平民百姓都會捧場,時常剛補貨就賣完了,更帶動了先前推出的簪子荷包再一次熱賣,可說是成功在京城里引發了熱潮,打響了欣然工坊這個品牌,讓人無不好奇做出這些貨品的人是誰。
外頭甚至已經傳出了她的身分是個年輕婦人,連那天然草本花香洗發精都是她所做,最早她還曾在市集擺攤賣過洗發精和簪子的傳聞。
陶欣然不想太受關注,畢竟她現在和耿鈺棠走得近,就怕被有心人扒出他們的過往,待日後她生了孩子,他會被猜出是孩子的爹,保持低調是必要的,她已經拜托了鄰居為她保密,別再泄露她的身分和住處。
不久,耿記的滿悅酒樓賣起了金桔果醬和軟糖,以往酒樓都是專賣金桔酒的,今年一反常態沒賣,大部分的人都猜得出來,是風災導致金桔收成不良,無法制酒,但居然還能利用金桔做出其他金桔制品,著實讓人眼楮一亮。
這金桔果醬很方便吃,可抹餅吃,放入茶水喝,或是用來做菜都行,滿悅酒樓順勢推出了桔汁燒雞、蜜燒桔魚等相關菜色來吸引老饕,頗得好評。
金桔軟糖也成了比蜜餞更搶手的零嘴,軟軟的又富有彈性,一咬下吃得到金桔的汁液,姑娘家和小孩子都嘴饞得喜歡隨手拎著一包吃。
更受人矚目的是,這果醬和軟糖罐子上都印著欣然工坊四個字,讓人驚奇著這欣然工坊推出的商品不只是用的,連吃的都有,眾人紛紛夸贊工坊主人實在太有才華了。
也因為陶欣然所做的貨品實在是太受青睞,從開始賣洗發精至今,這幾個月以來耿記相關店鋪的營收竟增加不少,帳面漂亮得很。
只可惜金桔的數量有限,用完就沒了,制成的果醬和軟糖也有保存期限,無法大量產出,只好等下次產季了,耿鈺棠打算再增建幾處金桔園,往後不只要制金桔酒,還要讓這金桔果醬和軟糖成為耿記的招牌。
當然了,他每年得再付陶欣然一筆錢了。
他不會讓他花的錢白費,他會督促她再做出更好的新品才夠劃算,接下來他還要在全國各地的分鋪設立欣然工坊的專櫃,專賣她的貨品,讓這股熱賣的風潮席卷全國,造就更大的收益。
因為陶欣然的加入,這一季耿記在京城的各個商鋪賺了不少,耿鈺棠便決定舉辦一次宴席犒賞所有的員工,並邀請各大商號的老板和大客戶前來同歡。
耿鈺棠正在擬定客戶名單,他想起了陶欣然。
「德叔,也把陶夫人請來吧。」
「是。」梁德點了頭,心想陶夫人靠著金桔果醬和軟糖不只替耿記賺了錢,更贏得商譽,大部分的客人都願意用這金桔果醬和軟糖來取代金桔酒的訂單,且這果醬和軟糖的口碑也很好,真的是解決了耿記的危機,也難怪當家要盛大辦宴席了。
「對了,滿悅酒樓不是有推出新菜嗎?叫橙汁烤羊肉什麼的……順便送一份過去吧!」耿鈺棠突然想到的說。
又要送東西了。梁德已經習以為常,當家現在每隔兩天就會吩咐人送菜到陶家。
「是,我等會兒差人去準備。」
梁德更想到最近當家和陶夫人談生意時都是心平氣和的,氣氛很好,沒有先前的劍拔弩張,有時陶夫人說了笑話,當家還會不自覺的牽動嘴角跟著她笑,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放松。
當家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一直都是個極內斂隱忍、看不太出喜怒的人,如今倒是被陶夫人徹底影響了,也是,陶夫人是個個性開朗的可愛姑娘,怎麼可能不受到她的影響呢?
只是她這肚子愈來愈大了,都有五個月了,當家真的不想辦法快點負責,把人納進耿家嗎?
梁德當然不敢把他的想法說出口,這陶夫人太有主見,當家自有打算吧。
「對了,有阿生的消息了嗎?」耿鈺棠擬定了宴客名單後想到這件事,開口問道。
梁德馬上稟報道︰「當家,還沒收到信呢,也不知道小張他們找得如何,或許等過個幾天就會來信了。」
听梁德這麼說,耿鈺棠眸底一閃而過不耐,但也只能耐下性子等候。
在兩個月多前,他派了一干護衛到阿生的老家尋人,阿生的老家位于很偏僻的山區,得一路問人才找得到地方,好不容易找著了,卻見他娘親好端端的沒病沒痛,顯然阿生當初撒了謊。
據他娘的說詞,阿生他之前說是得了一大筆錢,辭了在耿家的工作,說要和朋友合伙做生意,結果也不知去了哪,到現在都還沒回來過。
小張他們于是四處打听阿生的行蹤,查到他是往漢州去了,等到了漢州找到他的住處,才發現人去樓空,又費了時間查,才輾轉查到他和朋友經商失敗,欠了一大筆錢,他正被債主追著跑。
當他們一路辛苦的終于尋到阿生的藏身處,不巧阿生又因為債主追來早一步逃跑了,小張他們只好加快動作尋人,得比債主更快一步找到阿生,免得人被打死了查無真相。
耿鈺棠在得知阿生騙自己說他母親生了重病,再听到他得了一大筆錢去做生意,就覺得事有蹊蹺。
阿生怎會突然得了一大筆錢?是誰給他的?他從蘇州押貨返回京城後便多了這一筆錢,難不成在春來客棧真的發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會是有人企圖掩蓋真相的拿錢讓阿生離開耿家嗎?
耿鈺棠深信這其中一定有著被隱瞞的秘密,他一定要捉到阿生,從阿生嘴巴里挖出真相。
每隔兩天,陶家都會收到滿悅酒樓送來的菜肴,今天是橙汁烤羊肉,用著精致的大盤子裝著,羊肉上淋著黃澄澄的醬汁,香噴噴的,香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