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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寵圓圓(上) 第12頁

作者︰季可薔

「喔,好,那我動作輕點,您忍耐些啊。」她婉聲低語,馨香的呼息溫柔地拂在他臉上,撩撥他每一根汗毛。

他腦子有點暈。他想,可能是今日自己起得太早了,氣血尚未活絡過來。

「好了沒?」他感覺自己快沒耐性了,胸口心跳如擂鼓。

「就好了,您再忍忍。」她嗓音極柔,軟軟的令人生不起氣來。

終于,湯圓在邢暉臉上點下最後一筆,大功告成!

她細細欣賞著自己的成果,蠟黃不均勻的臉色,由眼角延伸至下頷的一道粗陋刀疤,造出陰影顯得塌陷了好幾分的鼻子,雖然那雙鳳眸所蘊含的幽深智慧,仍然分明是屬于她的大少爺,但……

她得意地宣布。「這下肯定沒人能認出來了!」

湯圓一放手,邢暉立刻彈跳起身,往窗外探出頭去,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頭冰涼的空氣。

湯圓愕然。「大少爺,您沒事吧?」

邢暉一凜,用冷凝的臉色掩飾懊惱。「我很好,別浪費時間了,快走吧。」

「喔,好。」

湯圓收拾了一番,與邢暉一同出門,兩人推著獨輪車,走在鄉間小道上,天色才蒙蒙亮,微風拂面,沁著絲絲寒意。

邢暉身上穿著湯圓替他新作的棉襖,棉花塞得厚實,相當保暖,可邢暉打量湯圓的穿著,卻見她仍是那件家常舊衣,都洗到褪色了,還綴補了幾塊補丁。

邢暉頓時有些不是滋味。「是不是銀子不夠用?」

突如其來的問話,令湯圓愣了一愣,轉頭望向邢暉,見他一臉凝重,直覺就搖頭笑道。

「大少爺莫擔心,今日把這些包子和糕點賣了,會有些收入的。」

「能再做一件棉襖嗎?」

「這……恐怕還要再一陣子,大少爺,這件您先將就穿著,等天更冷了些,我再做一件更厚的給您。」

她以為他是為自己要的嗎?他更不悅了。「你自己才應該做些新衣裳。」

「我?」她愣住,彷佛絲毫沒想到這點。

「女人家不是最愛穿新衣裳的嗎?」他可是經常听自己的好友論起京城那些貴女,據說每日聚會的話題都是關于梳妝打扮的,不是探討哪間鋪子的脂粉香膏賣得好,就是議論哪個店家的衣裳布料花樣別致。

「我也愛穿新衣裳啊!不過我身上這件還沒舊呢,還能穿上幾年沒問題的。」

還沒舊?還能穿上幾年?

見湯圓笑得一臉傻兮兮的,好似真心如此認為,邢暉胸臆更堵了,看來在子勤把銀票送來前,他還得想辦法幫她多賺點錢。

這傻丫頭,太苛待自己了。

「哎呀!」湯圓忽然驚喊一聲,原來是路上不知從哪里滾來的一顆大石頭,差點絆歪了獨輪車。

邢暉見她為了扶穩車子,腿腳用力,然後又習慣性地伸手去揉右腿,便知她又犯了疼,心口一扯。

還得想辦法找個有能耐的大夫,將她這腿腳的毛病治一治,他記得彷佛有個告老歸鄉的老御醫是住在陽城的,只是要請到對方看診,又不能透露自己的身分,是有些難處……

邢暉一邊尋思,一邊示意湯圓讓到一旁,自己接手推車的工作,她一個女人再有力氣,還是不如他一個大男人。

「大少爺,怎麼能讓您替我推車呢?」她覺得這太僭越了。

他淡哼一聲。「你廢話真多。」這種不中听的話,就不能少說些嗎?湯圓不曉得自己哪里又惹這位大少爺生氣了,只得閉了嘴,默然不語,哪知他又嫌她太安靜了。

「說點有趣的來听听。」他命令。

「可我不曉得說什麼呀。」她又不是說書的,也沒讀過什麼書,哪來的本事妙語如珠?

「就說說你家里的事吧,你離開邢府,應該是家里人來接你出去的吧?」

她一怔,半晌,點了點頭。「嗯。」

「那怎麼會一個人住到這桃花村里來了?我記得府里的丫鬟若是被家里人接走,通常都是看好了親事。」

「嗯,是這樣的。」她小小聲地應。

他深思地看她一眼,既然她沒能出嫁,肯定是出了什麼事。「你家里人還在嗎?」

「在的,爹、娘,還有兄嫂和弟弟弟妹、佷兒佷女。」

父母健在,還有兄弟,照理說她不該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是那門親事不好?你拒絕了?」

大少爺果然見識犀利,一下就猜著了。湯圓澀澀地苦笑,點了點頭。

「你是從家里逃出來的?」

「嗯。」

他還想追問,她卻是不想談了,笑著轉開話題。「大少爺,其實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他一怔,見她笑容清爽,眼睫卻輕顫微斂著,態度明顯想回避。

也罷,她不欲多言,他再追究也無益。

第六章  撿回街頭兩兄妹(2)

此時已是秋末冬初,天色亮的晚,除了像湯圓這樣趕著一早出門做生意的,路上倒是沒見什麼人影,但也有幾個習慣早起的大娘大嬸,昨日听說了在村里流傳的八卦,今日見向來獨來獨往的湯圓,身旁果真伴了個大男人,登時都瞪大了眼。

無論是忙著在家里雞棚模雞蛋的,或是提著木桶出來打水的,一個個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

湯圓敏感地察覺到幾道異樣的視線,不免有些尷尬,歉然低語。「大少爺,是我對不住您。」

「怎麼了?」

「您沒發現嗎?好些大娘都在看我們……」

「那又如何?」邢暉絲毫不以為意。「她們愛看,就由得她們去看。」

「可是……」湯圓依然感到不自在,主要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大少爺,為了替自己闢謠,白白頂了自己未婚夫婿這個名頭,當了冤大頭。

邢暉見湯圓一臉窘迫,劍眉一摟,頓時感到不高興了,村里這些無聊的八婆,究竟想把她逼到什麼地步?

他冷下臉,清銳如雷電的目光往周遭劈過,將幾個看熱鬧的大娘大嬸都嚇得縮回了頭,大伙兒可都听說了,這男人脾氣不怎麼好,一記橫腿掃去就讓隔壁村那林家老麼骨折斷了腿,還有那一、兩個原本大著膽子想上前打趣幾句的,也忙忙收回了腳步,不敢輕舉妄動。在邢暉的威懾之下,兩人總算一路平靜地來到了碼頭。

岸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湯圓語聲清脆地賣起吃食來,邢暉這才知道,她做的包子與糕點有多受歡迎,從她一到定點,來買東西的人龍就沒斷過。

才過了一個多時辰就幾乎快賣空了,這時,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男子走過來,將每樣糕點各買了一份,當場就吃起來,然後狀若和善地笑問。

「小娘子,你這些糕點都是自家做的嗎?」

「是啊,是我自己做的。」他不是第一個好奇詢問的客人,湯圓不疑有他,笑著頷首。

「你這糕點的味道可不一般啊,是家傳的手藝?」

「是我自己琢磨的。」

「你自己琢磨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意外。「你這芸豆卷的味道,倒是跟京城八珍閣賣的有幾分相似。」

「八珍閣?」湯圓一愣,老實地搖頭。「我沒嘗過他家的糕點。」

中年男子眯了眯眼,笑得更加猶如彌勒佛了。「小娘子啊,你這糕點的方子可願意賣?」

「賣方子?」湯圓沒想過。「這位大爺,你若是愛吃我做的糕點,歡迎你以後常來買。」

「你這意思是不願意賣方子?」

「大爺,你是想讓家里人也做這糕點吃嗎?」

中年男子一愣,沒想到湯圓會這樣問,見她笑容真誠,心中一動,有意試探。「是啊,我家孩子最愛吃這些糕點的,他打小身子就不好,腸胃不調,不怎麼愛吃東西,也就這些點心能讓他開開胃了,他娘可擔心著呢!偏我住在外地,不方便常來這鎮上買你的糕點,我就想著若是能買你這方子,回家讓我那婆娘做給孩子吃。」

湯圓一听中年男子家里也有個厭食的孩子,頓時感同身受。「那也不用買啊,我可以……」

「她不賣方子。」邢暉一直在一旁听著兩人的對話,中年男子騙得過湯圓,可糊弄不了他,見湯圓同情心被觸動,眼看著就要免費將糕點方子傻傻送出去,他連忙出聲阻止。

湯圓一愣,中年男子也一愣,轉頭望向這位長相豪獷的男子。

「這位仁兄是?」

「是我的……」湯圓一時不知該如何介紹。

「我是她的未婚夫婿。」

邢暉狀若自然地接口,湯圓一震,心跳陡然加速,胸口猶如小鹿亂撞。

中年男子見邢暉外貌雖粗猥,眼神卻清正銳利,渾身上下還散發著某種難以忽視的凌厲氣勢,就知這人不好惹,自己心中這把小算盤怕是撥不動了。多年在商場上沉浮,他很懂得趨吉避凶,索性收斂了算計的心思,坦然以對。

「在下周成,不知仁兄貴姓大名?」

「免貴姓湯。」邢暉隨口杜撰,湯圓一听,臉頰卻是更熱了。

周成朗笑,拱了拱手。「在下虛長幾歲,就稱你一聲湯老弟了。」

邢暉淡定回禮,開門見山問︰「周兄可是從事糕點生意?」

「湯老弟果然好眼色,老哥我確實是開糕點鋪的。」

「可是來這三岔鎮巡店鋪的?」

周成挑了挑眉,這位湯老弟心思倒細膩。「鎮上這『百味齋』,就是我東家的生意。」

「原來是百味齋的周大管事。」

「這可不敢當,我就是掌管了幾家分店的普通管事而已。」

邢暉淡淡一笑。「如今是普通管事,可若周兄能得到貴東家的信重,這職位很快就能升上一升了,何愁成不了大管事。」

周成心一跳。「湯老弟此話怎講?」

「京城『八珍閣』,陽城『百味齋』,可說是南北齊名、各霸一方,但大齊名門世家往往只知『八珍閣』,不識『百味齋』,周兄可知為何?」

周成聞言,當即肅然,只听邢暉短短幾句,他就感到這人應該是胸有丘壑的,端正了臉色。「請湯老弟指教。」

「因為八珍閣有自家的特色。」

意思是百味齋的糕點沒特色?周成更著急了,不由得流露出殷切的神色,邢暉卻不再說了。

周成也知自己這是失禮了,哪能就這樣白听人家一番道理,因此他慎重相邀,「相逢即是有緣,不知湯老弟哪日有空?來我百味齋坐坐,容老哥招待老弟和你這未過門的娘子喝酒吃飯,就當交個朋友。」他頓了頓,略感為難。「只是我這回是來巡店盤帳的,怕是無法盤桓過多時日……」

邢暉會意,當即果斷接口,「擇日不如撞日,承蒙周兄一番盛情,湯某就不客氣了,待此處事了,便來與周兄相敘。」

「歡迎歡迎!可千萬一定要來啊,這樣吧,老哥在這鎮上最大的酒樓訂一間包廂,咱們相約午時三刻如何?」

「那就多謝周兄了。」

又熱情地寒暄幾句後,周成這才匆匆告辭,湯圓見兩個男人這就交上了朋友,還約了等會兒在酒樓相見,一時有點狀況外,以大少爺的性格,不該對一個剛認識的外人如此熱誠啊。

「大少爺,您是不是對那個周管事很有好感啊?」

誰對他有好感?邢暉沒好氣地彈了湯圓額頭一個栗爆。「你這笨丫頭,我是不想你白白將方子送給人家,你以為自己在開善堂嗎?」

「呃,我以為周管事只是想做給家里孩子吃的,就想說這有什麼,我教他怎麼做就得了……」見邢暉黑了臉,湯圓頓時不敢再說了。

「難怪你有這麼好的手藝,卻還是把日子過得窮困潦倒的,就是因為你這腦子笨,不懂得轉一轉,連錢都不會賺。」

說她窮困潦倒?也不想想就在幾天前,某人還在街頭挨餓受凍,比她更淒慘落魄呢!湯圓暗自月復誹,沒敢把話說出口,邢暉卻從她不服氣的表情猜到了她心中思緒,喉頭一噎。

「爺那是自己情願的!」他又伸手賞了她一個栗爆。

自己情願?是自甘墮落吧。湯圓無聲地頂嘴。

這丫頭好像越來越不怕自己了,都敢在心里胡思亂想了。

邢暉板起臉,正打算好生告誡教訓一番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匹嘶鳴聲。

這聲精神飽滿的鳴叫,驚動了碼頭,不少人都好奇地轉過視線,邢暉也下意識地望過去,原來是一個馬夫打扮的人正在為一匹白色駿馬上鞍轡,旁邊還站著一位白衣勝雪的翩翩貴公子。

那公子忽然轉過頭來,一張俊臉貌若潘安,艷絕無雙,邢暉剎時心神一凜,墨瞳驟縮。竟然是他!他如何會從京城來到這偏鄉小鎮?

白衣公子目光流轉,邢暉迅速背過身子,躲避對方的視線,不一會兒,白衣公子便動作矯捷地躍上駿馬,扯轡絕塵而去。

邢暉眸色轉深,目送白衣公子離去,而碼頭另一頭,有個半大少年靠坐在樹下,也正盯著那一騎絕塵的身影。

他手邊還坐著一個身子瘦弱的小姑娘,小姑娘見哥哥呆呆地出神,晃了晃他的手。

「哥哥,你身子好點了沒?」小姑娘聲音軟綿綿的,帶點期盼,又有些焦急的意味,少年听了,難免一陣心酸。

兄妹倆已經連續兩日未進食了,勉強摘些野果子充饑,卻實在不能飽月復,他只好帶著妹妹從暫時棲身的破廟里出來,想到這碼頭踫踫運氣找些吃的,無奈身子骨不爭氣,似是有些染上風寒的跡象,腦仁昏昏地發疼,連帶動作也遲鈍起來,只得坐在這樹下緩緩。可兒冰涼的小手模了模少年的額頭,覺得有點燙,越發擔憂起來。「哥哥肚子餓不餓?」

自然是餓的,但少年只是笑笑搖頭。「哥哥不餓,可兒是不是想吃東西?且再忍一忍,哥哥想辦法。」

語落,少年忍著昏沉的腦袋,勉力撐站起來,小姑娘人小力微,卻也用自己的一雙小手撐著少年的腿,試圖讓哥哥站得更穩。

「哥哥,可兒扶著你。」

「多謝可兒。」

可兒見哥哥站穩了,稍稍放下心來,左右張望一番,潤潤的圓眸驀地一亮。「哥哥,是包子姨姨。」

少年順著她小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站在獨輪車後頭賣著包子與糕點的湯圓。

「包子好吃。」可兒舌忝了舌忝小嘴,又想了想,補充一句。「姨姨是好人。」

少年明白妹妹的意思,如果自己厚顏再去開口,也許那女人會願意再將賣剩下的包子給自己和妹妹的,但人的良心有限,在如此現實的世道,他不能一直乞求旁人的善意。

只是他和妹妹已經餓得很難受了,而他們暫且還不能離開這個小鎮,因為他要找的那個人,很可能就在這附近,否則剛剛那位白衣貴公子也不會來到這里。

少年有種直覺,那公子和自己一樣,都是來找那個人的。

「哥哥。」可兒瘦骨如柴的小手模了模少年扁扁的肚皮。「哥哥也餓了,可兒去求姨姨。」

語落,小姑娘松開少年的手,薩羅地就往湯圓的方向跑,因腿軟無力,半途被人一擠,就趴跌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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