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紅妝小譯官 第17頁

作者︰風光

瞧著一個個表情眼神都變了,顧巧偷偷松了口氣,擺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看來你們想通了,我們可以開始上課了。」

春季這場雨一直下到了夏初,突然間就停了,然後太陽像是憋屈了太久,還未到三伏就散發出炙熱的陽光,不僅看天吃飯的老農怨聲載道,一般百姓亦是叫苦連天,出門不打把傘都曬得胳膊生疼。

幸而顧巧不必天天至四夷館,基本上三日一回就行,以往她應卯都有春桃及幾個護衛隨行,但見天熱成這樣,她讓護衛們別累了,只帶著一名會武的車夫以及春桃乘馬車就行。

她上課時也將門窗洞開,甚至把所有人拉到樹蔭或涼亭中上課,無形中也替西語課增添了不少趣味,學子們回饋的反應都相當不錯,二十四個人到現在一個也沒少。

開陽公主在暴露了身分後更像是破罐子破摔,偶爾也會來蹭堂課听听,不時就在課堂上搗亂撒潑,惹得監生們敢怒不敢言。

幸好公主出宮都會跟著一個內侍,那內侍總有辦法平息阻止開陽公主過度放肆,否則顧巧這課也不用上了。

這一日上完課,顧巧回府的途中見到有人賣涼茶,便買了三大桶,讓人送到三進院中,給下人們分著喝,怕大伙兒中了暑熱,而她自己則是留了一壺,等著榮煥臣回府時喝。

榮煥臣通常會在申時太陽落山前回府,但今日相當特別,才剛過午時不久便回到家中,顧巧見他曬得滿身汗,俊臉發紅,連忙送上在井水中放涼的布巾,倒了涼茶。

榮煥臣抹了一把臉後,狠狠地喝完一整壺茶,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石頭哥,衙門還是營里發生什麼事了嗎?」顧巧看著他凝重的神色,忍不住發問。

榮煥臣輕輕一嘆,「巧兒,因為今年年初天氣古怪,沿海有些地方發生了瘧疾,尤其有幾個村子有一半以上的村人都得了擺子病,朝廷已經劃定了幾個州城不許外人進入,也不許城內人出來,因為怕造成百姓禪變,如今朝廷欲遣軍隊及太醫過去鎮守。」

只要他認的叫她巧兒,而不是小臭美,代表說的一定是很正經的事,顧巧不由心里一沉。

「這麼嚴重?」她難掩心中驚訝。「是哪幾個州城不許進入?」

榮煥臣欲言又止,最後遲疑地道︰「主要都是在魯省濟南州,樂陵、陽信及……濱州以北的部分,已經封閉了。」

濱州!顧巧緊張地抓住榮煥臣的袖子。「那咱們海口村……」

「海口村,便是疫情最嚴重的幾個村子之一!」榮煥臣一咬牙。

「怎麼會這樣?」顧巧坐不住了,猛地站起來在屋里急得團團轉。「那、那我們能做什麼?已經封閉不許進入了,我們能去看嗎?」

「自然是不行。」榮煥臣拉住她,把她按回椅子上,試圖讓她冷靜。「巧兒,你听我說,橫豎現在無戰事,神機營暫且派不上用場,我已經向陛下自告奮勇,請求領兵到疫區去,陛下也答應了……」

這是個苦差事,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有榮煥臣這個愣頭青自己撞上來,盛昌帝自然是順水推舟同意了。

「我和你一起去!」顧巧不假思索地道。

榮煥臣正色道︰「不行,這回我是去辦正事,況且你去也改變不了什麼,萬一也染上瘧疾怎麼辦?」

「可是爹、娘,還有我弟都還在那里,我不去看看怎麼放心?」顧巧眼眶一紅,急得都要哭出來。

「我知道你擔心,我也擔心,否則就不會領了這個差事。」榮煥臣溫聲安撫她。「家里的事我會替你擔著,絕不會讓岳父岳母還有小舅子出事的,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

「我、我幫得上忙的!」顧巧急急忙忙地道︰「瘧疾這種病西方也有,史密斯最精通的其實是西方的醫術,他告訴過我的……」

「巧兒,巧兒,你冷靜點。」不管她怎麼說,他都不會讓她到疫區去,那太危險了。

「如今疫區封閉,不是說去就能去的,我是因為有陛下允許,你還有四夷館的差事,不能丟了就跑,這回你得听我的話,留在家里。」

「我……我我我……」顧巧扁起嘴,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最後只能耍賴地哭了。

「……我要去。」

「哭也沒有用,這次我不會心軟。」榮煥臣硬著心腸說道。

「我要去,你不讓我去,我就算偷偷爬上你們的馬車也要去……」

「不準。」

「榮煥臣你討厭,你惡霸,你沒良心……」

「不可以。」

這一次當真是哭也沒用了,榮煥臣逼自己無視她的眼淚及撒嬌,甚至在出發前讓府里護衛好好看守住她,不讓她有機會鑽空子,然後選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時間……跑了。

第八章  自告奮勇去疫區(2)

榮煥臣偷跑後,從劉總管到春桃都以為顧巧會大大的發一次脾氣,想不到她相當冷靜,四夷館的課還是照上,不過在她下了學之後竟沒有直接回府,而是讓馬車拐了個彎,進宮求見盛昌帝。

按理說她身為誥命夫人,應該只能求見皇後才是,偏偏她還有個四夷館的教職,領的是同八品俸祿,而且她身上穿的是女官服,不是誥命服。

盛昌帝听陳公公轉述顧巧是為了瘧疾之事而來,心忖就當給榮煥臣一個面子,接見了顧巧。

想不到顧巧一來就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她緩緩步入御書房,原欲行跪拜大禮,但盛昌帝卻免了她的禮。

「眼下並非朝會,朕接見臣子時可以不必行大禮。」他說道。

顧巧只能行了一個福禮,然後一番驚天動地的話就像火炮一樣砸到了盛昌帝頭上。

「啟稟陛下,對于沿海地區如今肆虐的瘧疾,妾身有辦法!」

盛昌帝訝異地看著她,「朕以為你是來請求隨榮將軍一起到疫區去?听說那一帶是你的家鄉,榮將軍出發前曾來求朕,說你一定會想盡辦法跟去,讓朕無論如何不能同意你進入疫區……」

顧巧臉色微沉,在心中罵了榮煥臣數百次,但面上仍波瀾不驚地道︰「妾身確實想去,也知道夫君會極力阻止,今天妾身就是特地來求見陛下,給陛下一個不得不讓妾身去的理由。」

果然是個通透的女人,盛昌帝被她調起了好奇心。「你說。」

顧巧是帶著東西來的,此時陳公公將她帶來的一小箱子書本取來,放在了一旁,看著這些書彷佛有了底氣,她沉聲說道——

「妾身師從西方學者史密斯,史密斯其實最專精的是醫學,在治療及預防瘧疾上西方已經有了很好的辦法,而且像我們一直認為瘧疾的產生是因為瘴氣,其實也是錯誤的,這些事情史密斯雖然沒有留下醫書,但他口述與妾身的內容,妾身都做成了紀錄,這些書籍便是妾身將以前學習的內容裝訂成冊,今日便獻給陛下,希望對瘧疾能有幫助。」

盛昌帝拿起書翻了翻,書中是西語及已經通譯好的文字交雜,其中有些畫線的地方,他多看了一眼,突然來了興趣。「你說瘧疾的產生,不是因為瘴氣,而是因為蚊蟲?」顧巧慎重地點頭。「這是可以證明的,以往瘧疾都發生在南方雲貴川等瘴癘之氣重的地方,大夫們便將緣由歸咎于瘴氣。然而這回的瘧疾卻發生在魯省沿海,那里可沒有什麼瘴癘之氣,反而海風強勁,瘴氣根本留不住。」

「陛下仔細想想,南方就是因為氣候潮濕炎熱所以多蚊蟲,而今年北方春日多雨,入夏酷熱,替蚊蟲的滋生形成了良好的條件,因此才會在沿海形成瘧疾,所以妾身說瘧疾是經由蚊蟲傳遞的,並非虛言。」

盛昌帝是個聰明人,一听她合理的解釋,馬上聯想到如果按照她的說法,如今對于瘧疾的處置可能就不那麼適當了,于是這位英明的君王臉色開始有些變化了。

「你既說瘧疾由蚊蟲傳遞,那會由人傳人嗎?」

「不會。」顧巧臉色也是極為難看,這就是為什麼她急著趕到沿海去。

「所以最好盡快撲滅蚊蟲,把康健的人疏散開來,但現在所有人都關在城里,髒的地方更髒,形成更多蚊蟲,只怕瘧疾的傳遞會越來越迅速、越來越嚴重。」

盛昌帝眯起眼,開始正視這件事,方才她剛進門時,他的確輕視了她來的目的,但這個被他主動封了誥命及教職的女子,畢竟不是一般任性的後宅婦人,不會單純的用家事來煩擾她說的事,就目前看來確實頂頂重要。

「既然如此,你說史密斯還留下了預防及治療瘧疾的方法是嗎?」盛昌帝連忙問道。

「是的,預防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藥水浸泡紗帳,封住門窗及用來當床帳,避免蚊蟲叮咬;戶外還要清理淤積的污水以避免蚊蟲生成,還有可制作一些驅蟲驅蚊的藥劑,在疫區內噴灑……種種方式,妾身的書內也有做下記錄說明,可以讓駐紮在疫區的官兵們快點實行。」

「那治療呢?」盛昌帝又問,這才是他最重視的。

「這便有些棘手,需要多人配合。」顧巧凝重地道︰「在遙遠的海外有一種樹,名為金雞納樹,它的樹皮中有一種成分可以治療瘧疾。但是這種樹我朝並不生長,所以史密斯住在海口村那幾年也對此做過研究,尋求替代的植物。」

「最終讓他發現了一種叫臭蒿的植物,這種植物在前朝先賢的醫學典籍上就有提到,只是它在南方川渝一帶盛產,卻不能食,氣味辛臭,所以被忽略了。

「史密斯留下了由臭蒿提取出治療瘧疾的臭蒿液的辦法,臭蒿不能煮沸也不能踫到高熱,否則藥性全失,處理起來相當麻煩,妾身卻是已經從史密斯那里學會了這方法,所以妾身才斗膽求見陛下,請陛下讓妾身赴疫區,妾身雖有私心,卻也知道孰輕孰重。」

盛昌帝沉吟了一下。「你如何證明所謂的臭蒿液真的有用?」

顧巧早知道他會問這個問題,沉著地回道︰「妾身在面聖之前,已經由藥鋪買到市面上少數流通的臭蒿,花了兩日時間提取出了一小瓶臭蒿液,陛下盡可以找個染上瘧疾的病人試驗其成效,若不能治,請陛下治妾身的罪!」

她說得斬釘截鐵,一點後路都不替自己留,盛昌帝神情復雜地看著她,萬一事不成,想替她開月兌都沒辦法,屆時不知如何向榮煥臣交代。

不過見識過西學某些原理的神奇,盛昌帝其實已經相信了,眼下時間不多,最終還是當機立斷地道︰「你所求之事,朕準了。」

榮煥臣帶來的駐軍及太醫駐紮在濱州城的衙門,距離海口村不到一日的路程,他除了在第一日瞞著所有人偷偷的趕到顧家去探個究竟,留下安撫的話,之後回到濱州城就忙得再也沒有停歇過。

已經一個月過去,天氣越來越炎熱,染上瘧疾的百姓有增無減,榮煥臣急得心火上炎,光是視察及宣撫就已經花費了他大半心力,州城里的百姓因為不得出入,沒病的怕自己染病,有病的怕自己死,幾乎已快到達忍耐的極限,再一步就是民變,如果真鬧到這個地步,他難辭其咎。

他忍不住請來隨行的老太醫一問究竟,這位太醫姓李,是一位清高又古板的人物,在太醫院人緣並不好,才會被推著接取這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然而來到這個地方,他並沒有改變高傲的態度,因為這里即使聚集了不少大夫,他的資歷及官位仍是最高,所以此地行醫施藥幾乎是他的一言堂,如今情況惡化,自然頭一個便是找他。

李太醫來時衣袂飄飄,嶄新的長袍一塵不染,與榮煥臣的邇遢形成強烈對比,他退了一步,一副嫌棄的模樣,並不想與榮煥臣太靠近。

「榮將軍不知尋老夫何事?」他淡淡地問道。

「李太醫,你和我說說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染病的百姓都喝了藥,為何情況沒有改善,反而更多人生病了?」榮煥臣對李太醫這種道貌岸然的態度著實有些不滿,但礙于對方的醫術,所以話說出口勉強保持著禮數。

李太醫卻不領他這個情,只是照本宣科地道︰「所謂瘧疾,就是感受了瘧邪,內犯心神與衛氣相集,與陰爭則寒,與陽爭則熱,所以得了病的病人,或先熱後寒,或先寒後熱,陰陽相移,盛虛更替,瘧邪與衛氣相離,汗出癥止,故瘧疾發有定時。老夫先給大柴胡湯,外解表邪,內通里實;繼之以桂苓甘露散清暑泄熱,或是白虎湯,清熱生津……」

「夠了夠了,不管你用的大柴胡湯、白虎湯,還是桂苓什麼散的,總之我沒有見到疫情好轉,你可有其他的辦法?」對于每次詢問李太醫都只會掉書袋,榮煥臣听了都心里窩火。

李太醫皺了皺眉,清咳一聲道︰「老夫觀古今治療瘧疾之方子,半數皆有常山及蜀漆兩味藥材,所以老夫打算針對此兩味藥材,重新礙定一份新的治瘧良方……」

「多久?」榮煥臣再一次打斷了他的廢話。

「這……老夫不敢確定……」李太醫沉吟了一會兒,給出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榮煥臣覺得與這個李太醫相處久了,自己的修養簡直更上一層樓,居然沒有把這一事無成的老家伙一腳踹飛。現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爭取時間,免得染病的人越來越多,就這李太醫一直拖拖拉拉敷衍了事,著實該死。

此時外頭突然來了護衛傳訊,此人是榮煥臣由府里帶來的,名叫李鋒,李鋒是少數可以直接見到榮煥臣稟報重要之事的人。

「將軍,京師又派人來了,現在已經來到衙門外,欲求見將軍。」

「派了誰來?」榮煥臣眼楮一亮,要是來人能換掉這個李太醫,那就普天同慶了。

「有幾名隨行的太醫,帶頭的是……」李鋒頓了一下,硬著頭皮道︰「是榮夫人。」

「榮夫人?」他愣了一下,心頭頓感不妙。「哪個榮夫人?」

「咱們家的榮夫人。」李鋒突然小聲地道,他可是知道榮煥臣為了不讓夫人前來,刻意在半夜偷偷跑掉的。

榮煥臣臉色一黑,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李太醫把這一番對話听清了,冷笑地哼了一聲,也慢慢跟了上去,想看榮煥臣家宅不寧的笑話。

他走沒幾步,已有小兵將顧巧等人帶了進來,雙方就在二堂的院子相遇。

顧巧痴痴地看著眼前形容憔悴的男人,一臉的胡碴,衣服皺得像梅干菜,人似乎瘦了點,臉頰都出現了微微的凹陷,原本就很深的眼窩更是深得像多了兩圈黑洞一般。

原本還有些氣他偷跑,現在馬上化為了疼惜。「你……」

詎料她一句話都還沒說,他已拉下了臉,語氣不善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