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疑了片刻,又帶著些不安故意問道︰「那如果我做了你可能會生氣的事呢?」
「那我會打你。」他同樣不假思索地回答。
顧巧抬起頭瞪他,卻是瞬間被他眼中流泄的柔情淹沒。
「……然後再繼續對你好。」他低聲承諾。
顧巧鼻子都酸了,她上輩子應該是拯救了蒼生,才能得到這麼一個好男人吧?情動之下,她主動踮起腳,閉上眼輕輕地含住了他的唇。
榮煥臣很快地反應過來,極為溫柔、極為珍惜地回吻她,兩人都希望把自己心中澎湃的愛意借由這樣的親密傳達給對方,漸漸的一個充滿感動的吻就變了調,慢慢火熱起來……
就在兩人忘我的時候,劉念芙的聲音突然由外頭響起——
「巧兒,你過來一下!喜服要量身呢……」
房內的兩人瞬間彈開,彼此都紅透了臉,靦腆地看著對方,最後榮煥臣先破了功,懊惱扶額說道︰「我的天,丈母娘再多來幾回,我都要不中用了。」
「你不中用了,我可是會嫌棄的喔!」顧巧頑皮地輕笑,然後不待他反應,一股腦將他推到窗口。「快走快走,我再不出去,我娘就要進來了。」
榮煥臣無奈地跳出窗外,臨走之前一個回頭,咬牙切齒地瞪著笑得賊壞的丫頭。
「你等著,洞房花燭夜,我會讓你知道我多麼中用!」
第六章 娘子擁有大智慧(1)
榮煥臣與顧巧成親,幾乎是海口村人從他們還是個髯齡童子就等到現在,所以當日能來幫忙的全來幫忙了,整個村子熱鬧滾滾,人聲鼎沸。
他終是達到了自己的承諾,騎著高頭大馬,抬來了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前來迎娶,而顧巧的嫁妝在早上就陸續送到榮家小院里,到現在她都要出門子了,最後一抬嫁妝還在路上,果真是十里紅妝,羨煞了村子里的婆媽姑娘們!
當娶親的隊伍來到顧家門口時,鼓樂齊響,鞭炮聲隆隆,門口自然是緊閉的,以海口村小書生顧原為首,逼著榮煥臣背了幾首催妝詩,還唱了一首歌,才笑著替他開了大門。
榮煥臣入門後先拜見了岳父岳母,接著就是顧原將顧巧背了出來,一路背上花轎。
劉念芙與顧巧還撒了好幾滴淚,看得榮煥臣心疼極了,卻也知道哭嫁是習俗,只得忍下替顧巧拭淚的沖動。
待花轎起,喜樂再次奏響,榮煥臣的大馬帶頭,朝著送嫁妝的反方向開始繞著海口村周圍走,將新娘迎娶回家,為了配合吉時,他們在村里繞呀繞地,隊伍花了約莫半個時辰才終于抵達榮家小院。
此時喜娘及男方賓客們早就在院里等著,一看到花轎來了,馬上劈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
「新娘轎門開,夫家福氣來!」喜娘順溜地喊了句吉祥話。
榮煥臣下馬,牽著小妻子下轎,他倒是沒做什麼踢轎簾或射箭的動作,因為在他心中,顧巧嫁給他根本不需要委曲求全。
他很明顯地感受到顧巧下轎後腿軟了一下,順勢靠在他身上,還得他扶著才能站好,如此嬌態,莫不是因為害怕?這猜測令他心猿意馬,一種英雄氣概當下充塞內心。
「別緊張,有我在。」他低聲在她蓋頭旁說道。
詎料,蓋頭里傳來的回應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個樣子。「我只是……腳麻了。」
也是,雖然兩家離得不遠,但轎子可是繞了海口村一大圈,平時她沒坐過這玩意,抬轎的也不是什麼專門的轎夫,沒把她顛得吐出來只是腳軟還算是好的。
想到一向注重形象的她原來還有這麼糗的一面,榮煥臣輕笑了起來,小新娘偷偷的擰了他腰間一下,不痛不癢的他也壞心眼的偷偷抓了一把她的翹臀,害她險些沒尖叫出聲。
小倆口才剛下花轎,居然就自顧自打情罵俏起來,看傻了一旁的喜娘。
這喜娘也是村里的大嬸,主持過無數婚禮,就沒看過這麼自在的新人。瞧他們沒听她指揮就自己下了花轎,現在竟然還玩上了,心中很是無奈,馬上用自己的大嗓門轉移眾人的注意力,也算給新人提個醒。
「新人入廳堂,富貴又吉祥——」
榮煥臣隨即牽著顧巧入門,門口擺著一個馬鞍與一吊錢,他小心翼翼地領著她跨過去,取前進平安之意。待得來到廳中,又是一連串的拜堂習俗,夫妻共持一條紅綢,先拜天地與高堂,而後夫妻對拜,之後一行人便簇擁著新人入了洞房。
海口村這里的習俗是在中午迎娶新娘,入洞房後會先揭蓋頭,賓客退去外頭吃喜宴時新娘便在新房中坐帳,直到新郎回房。
喜娘將喜秤交給榮煥臣,示意他可以揭蓋頭了,榮煥臣不知怎麼地有些緊張,輕輕地用喜秤挑起了顧巧的蓋頭,與此同時,原本低垂著頭一副嬌羞樣的顧巧也順勢抬頭,新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竟像是痴了,都定在那里不動,別有一種纏綿依戀的味道在里頭。
「瞧瞧咱們新郎俊,新娘美,這不都看呆了嗎?」喜娘不由打趣著。
一旁觀禮的親友們哄堂大笑,正以為兩人害羞,還想調侃幾句,想不到一直怔然不動的小倆口突然指著對方,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噗!石頭哥,你根本不適合穿大紅,整得就像廟里的紅蠟燭,特別粗的那一種……」
「哈哈哈小臭美你也有翻船的一日,瞧瞧你這妝,臉比牆還白,腮紅涂得像猴子,你是準備唱戲嗎……」
說好的嬌羞呢?說好的矜持呢?喜娘哭笑不得地看著數落彼此樂不可支的小夫妻,親友們的笑語也戛然而止,听得都傻了,表情齊齊化為一言難盡。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禮還沒成呢!都給我坐好了!」
喜娘終于還是拿出了大嬸的氣魄,小倆口立刻乖乖住口,坐在了喜床上,看起來郎才女貌還滿像回事,終于讓喜娘稍微滿意地點頭。
「栗子桂圓鋪滿床,早生貴子福壽長,一把花生一把棗,子子孫孫運勢好!」又是一連串的吉祥話,喜娘將栗子、桂圓、花生及紅棗等喜果扔在了床上,這便是撒帳的儀式了。最後觀禮的賓客都笑著離開,如此奇葩的夫妻實屬難得,榮煥臣則是留在屋里,替新娘安頓好才會走。
不過這小倆口實在太不可靠,喜娘臨走前還不忘警告榮煥臣快些回到宴席上,可別又和他的小新娘玩起來了。
唉,青梅竹馬什麼的就是難搞,因為彼此實在太熟了,若是害羞矜持那還會乖一點,這一對可是連搗蛋都很有默契,哪里會真的全听大人們擺布呢?
待到喜娘離開,榮煥臣立刻就先將顧巧頭上這頂比他盔甲還重的鳳冠取下,一邊說道︰「我很快就回來,你先吃點東西,洗個臉,睡一覺……」
「我還得坐帳呢!」顧巧可憐兮兮地坐在床沿覷著他。
榮煥臣實在舍不得她坐那麼久,不過這是習俗,也不好真的就省略過去,所以他只能說道︰「那我盡快回來。」
顧巧點點頭,他輕輕握了她的小手,才依依不舍的離去,一想到離洞房花燭夜還有幾個時辰,恨不得時間過得快一些。
一頓喜宴一直吃到夕陽西斜,喜娘先進房讓坐帳的顧巧去梳洗干淨,方便等會兒圓房,果然等到顧巧清理好了自己,把臉上那恐怖的妝洗去,榮煥臣便帶著濃濃酒味進房了。
「石頭哥……」顧巧就要偎上來,他卻伸出一只手擋著她。
「等等,我喝了酒身上臭,先去洗洗。」他可沒忘了這小臭美潔癖得厲害,不想新婚之夜就被她嫌棄。
拿著她為他準備的換洗衣裳入了淨室,不多時榮煥臣將一身酒氣洗去,出來後便看到坐在喜床上的顧巧,一身中衣顯得她嬌弱無力,柔情似水,讓他的心湖一陣蕩漾,不由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
他也不唐突不猴急,就是輕輕地伸出手順著她的長發,模了模她的臉蛋,而後在她坐了半天的後腰上輕輕揉捏起來。
「坐了一下午的帳,辛苦你了。」他說。
「石頭哥,你什麼時候變這麼溫柔了?」
顧巧眼波似秋水,柔柔地掃過,讓他心尖輕顫。
「我一向這麼溫柔。」他捏著捏著,很快就變了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解開了她的腰帶,大手在她腰際游移,居然從下襦伸了進去。
顧巧癢得嗜皓笑起來,也伸手去拉他的褲腰。「這麼溫柔一定不是石頭哥,我石頭哥上有個胎記,讓我確認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妖魔鬼怪……」
「喔?那我也要確認看看,我家小臭美胸口有顆紅痣,你究竟是不是狐狸精變的,居然把我迷得五迷三道的……」榮煥臣也不干示弱,大手直接侵入了她的領口,一片雪白柔膩。
原本只是笑鬧,但這麼挨挨踫踫的,一對有情男女之間的火花很快就引燃,不知什麼時候床帳放了下來,衣服被扔了滿地,妖魔鬼怪大戰狐狸精,只見桌上的喜燭越燒越短,蠟都流到了桌子上,熄滅了火光,但床帳里的動靜卻是遲遲未止。
榮煥臣終是成功的證明了洞房花燭夜他是多麼的中用。
三日回門之後顧巧就要與榮煥臣前往天津衛就任了,顧安邦劉念芙因為有了心理準備,表現尚稱平靜,哭得最慘的竟是小書生顧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自己一定會考上進士,以後就帶著父母到京師與姊姊一家團圓。
將榮家小院托付給顧家,榮煥臣便帶著顧巧上路。其實兩地距離行馬車時間也就三、五日,但真正麻煩的是要越過幾個津渡,候船的時間不一定搭得上,所以最後整整花了十日才抵達天津衛。
天津衛城並不大,以鼓樓為中心往四象方位延伸出去東大街、南大街、西大街及北大街,對應東南西北四座城門。
其中西南方位多是百姓所居、集市所在,東南多是大戶人家或是貴族行館,東北有著許多廟宇古剎,西北則是公署衙門等聚集地,榮煥臣的府邸就位于衛城西北的報功祠胡同,距離衛所衙門也只隔著條街。
由于衛城本身就不大,主要也是軍事功能,所以指揮使所住的府邸也就四進四出,其中第一進院還被榮煥臣改成與部屬議事之處,顧巧等家眷則是住到最後一進院。
雖然榮府門面不大,但功能齊全,負責管事的是劉總管,他在榮煥臣在沿海剿寇時就是他麾下的小兵,替他處理軍帳中的雜事,後來戰役結束,遣散了一些兵員,榮煥臣見他辦事還算可以,自己又急著在直沽建府後回村,便先招攬他擔任指揮使府邸的總管,如今府中服侍的下人們也都是劉總管找進來的。
由海口村出發之後,榮煥臣就先替顧巧買了一名曾在大戶人家工作過的婢女,名為春桃,來到天津衛後,他交代劉總管先安置好顧巧及春桃,並介紹顧巧便是主母,讓他在主母休息好之後稟報一下府中內外之事,就匆匆忙忙趕到衙門赴任去了。
因為出行急,途中也沒有多停留,顧巧並未在沿途添購什麼,所以身上還是素淨的短襖襦裙,是便宜的素綢材質,只在領口袖口繡點花兒做裝飾。
在海口村這身可算出挑了,但來到京師門戶的天津衛,這樣的打扮頂多是個村姑罷了。
在劉總管等人眼中,戰功赫赫的榮煥臣那就是神,如何匹配一個村姑?所以表面上他維持了一定的恭敬,事實上卻對顧巧有些不屑一顧,將她帶到後進的東廂房安置後就要退出去,連話都懶得和她說。
趕了幾天的路,顧巧很是疲累,一時也無力與劉總管計較,而那劉總管似乎看到她有人服侍,便也沒有派新的下人來。
春桃初來乍到,什麼都一頭霧水,連替顧巧打個洗澡水都是東問西求弄了半天。
洗了個澡後顧巧將自己扔進了床鋪里,睡得昏天暗地,起身時居然已經是隔天。
房里的動靜驚動了外間的春桃,春桃連忙進來服侍她洗漱更衣,顧巧其實有些不習慣,不過她知道這是必經的過程,所以也默默的接受了,橫豎春桃梳妝的技術是真的好,像現在梳的這個挑心髻,別說海口村,就算在鎮上顧巧都沒看過有人梳。
榮煥臣給顧巧的聘禮有不少時興的首飾,由于顧巧此時衣著樸素,插戴金銀墜飾並不搭配,春挑便替她挑了一只由幾朵桐花結成的頭花插上,讓原就氣質出眾的顧巧更顯月兌俗。
「我在及笄之後就不戴花了,想不到來到這大城里還戴了一回。」顧巧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石頭……夫君昨夜可有回來?」
「沒有,榮將軍一夜未歸。」春桃如實回道。
顧巧皺了皺眉,她現在都饑腸轆轆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沒有好好用膳,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總不能像在海口村時殺到他面前看著他吃,她只能按捺下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忐忑,說道︰「先用膳吧。」
春桃點點頭,領命去了。
顧巧坐在房內等了一刻鐘人都沒有回來,雖然她沒在大戶人家待過,但她可是通譯了不少書,其中不乏本朝與外邦生活的對比,大戶人家該有的規矩,多多少少還是清楚的。
本以為春桃該是交代外頭屬于主院的下等婢女去傳膳就應該回來伺候才是,但眼下看起來春桃是親自去取了,所以在這個主院,服侍主母的該不會只有春桃一個?
顧巧先模了模桌上的茶壺,茶早就涼透了,她挑了挑眉,起身走到房門外,果然偌大的院子沒有一個是服侍她的人,只有一些灑掃庭院的粗使婆子及花匠等,一問三不知,甚至還不知道顧巧就是榮夫人。
如果今天顧巧只是來做客,受到怠慢她就認了,反正又不是自己不能動手,但今天她是主人,這個問題就大了,可以解釋為下人的輕慢,更可以解釋為主母的無能。
要是到現在她還不懂這是劉總管的下馬威,那就太傻了,今天她要是認慫吞下這口氣,從今之後也別想替榮煥臣管好後宅,一個小小的總管就能把她拿捏到死。
春桃終于滿身大汗的小跑回來了,她拎著一個食盒,里面倒是滿滿當當,有羊雜碎燒餅、干烙盒子、館範、炖小魚等,都是當地人慣吃的早膳。
顧巧吃了一個盒子並一碗靛鮪,春桃也努力的吃了兩塊燒餅,消滅的食物卻不到食盒的一半。可笑的是最後收拾的還是春桃,她忙忙碌碌的又將食盒拎回去,連給顧巧倒壺茶都沒時間。
顧巧無奈,只得讓門外掃落葉的僕婦去請劉總管來。
這個命令一下去,一直到春桃都回來替顧巧泡好茶,都快等到午膳了,劉總管才姍姍來遲,身後居然還跟著兩小廝,排場比顧巧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