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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色可妻 第2頁

作者︰寄秋

那些冷言冷語的聲音漸漸遠離,蒲恩靜絲毫未听進耳里,不管怎麼說,她還活著,這就夠了。

活著,是人世間最美好的一件事。

屋後搭起的小廚房傳來窸窣的聲響,輾轉難眠的蒲恩靜在發了大半夜的呆後,十分認命的在晨曦中回過神,穿上有些舊的靛藍繡蘭草衣裙,小巧的繡花鞋以網繡方式繡出一朵搖曳于水池中的連枝青蓮,以遮掩鞋面上的淡青色補布。

窮則變,變則通,窮人也有窮人的活法,一針一線在手便有千變萬化,窮苦中亦能自得其樂。

回不去了……這是某出紅透半邊天的電視劇對白,也是蒲恩靜近月來最深刻的覺悟,她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娘,不是說讓你多休息嗎?家里的事我來做,我行的,別老是慣著我,累著了自己。」

那一夜,也是月兒正明的時候,她和相依為命的姊姊在駛往峇里島的渡輪上,兩人一手拿著烤得流油的烤肉,一手是八分滿的紅酒杯,在甲板上賞月歡度她二十五歲生日。

誰知一個大浪打來,有點醉酒的兩姊妹便慌得想避,身體往渡輪的欄桿邊偏去,原本姊姊可以逃過一劫的,偏偏為了救她而……

二十五歲的蒲秀琳是現代有名的「亂針繡」藝術家,一幅繡品便是擲金百萬仍不可得,為當代繡件名家。

母親早逝,父親是研究錦緞繡的學者,姊姊蒲秀珍是水墨及油墨畫家,一家皆與藝術有關,她從小耳濡目染下和姊姊一起學畫,因此對刺繡和繪畫都有涉獵,後來拜師學了亂針繡,年方十八便因一手出神入化的繡技而揚名國際。

然而在一次與父親出外拜訪某位刺繡名家的途中,一輛失控的公車迎面駛來,公車上載滿學生,蒲父見狀便將方向盤一轉撞上山壁,好讓公車上的學生避過危險。

而他的舍己救人卻斷送了自己的性命,同時也賠上了女兒的一雙腿,蒲秀琳從此只能坐在輪椅上生活。

一開始接受不了再也站不起來這事實的蒲秀琳相當自暴自棄,她否定自己也不與人往來,宛若囚鳥般自閉,連最愛的刺繡和繪畫也全部放棄,看也不看一眼的束之高閣。

不忍妹妹一直自我封閉在小小的陋室之間,蒲秀珍忍著喪父之痛,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開解妹妹,用了兩年時間才敲開她的心房,讓她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

因為行動不便,她日常作息的步調變得很慢很慢,無法出外走動的情況下,她更專注于鑽研繡品和繪圖,不知不覺中繪繡技巧更精益求精,達到高峰。

由于長期待在家里少有出游的機會,蒲秀珍便藉由一次國際美術大展帶身有殘疾的妹妹一同參展,兩個人最後選定了較為便利的渡輪之旅,以船代步省去上下樓梯行走的不方便。

可是誰也沒料到這是一次死亡之旅,為了拉住妹妹的輪椅,姊妹倆竟雙雙落海,漸沉海底,海中急流沖開她倆緊緊相握的手,任由一片漫天黑霧將兩人淹沒。

當蒲秀琳一身濕的從幽暗中醒來,不屬于她的記憶排山倒海而來—她是蒲秀琳,卻擁有蒲恩靜的身體,以及蒲恩靜從小到大的所有記憶。

就這樣,她成了十四歲的弱質少女蒲恩靜。

「叫你多睡點怎麼不听話,身子骨好點了嗎?有沒有再發熱,昨兒個喝剩的雞湯再熱熱,喝完了娘再煮一鍋,多喝點雞湯補補身子,不要一睜眼就往外跑,顧著點自己。」真是個不省心的女兒。

紅磚砌成的灶台約半人高,旁邊是相連的小灶,藉著大灶的熱氣和火舌可熬湯炖煮和保溫,或將隔夜的飯菜與湯溫熱。

幾根柴火塞入灶底,星星火苗由小而大燃起紅色火光,佝僂著身子的董氏坐在不到一尺高的槐木矮凳上,添柴撥火控制火的大小,等火燒旺了才扶著微酸的腰起身。

凝望著「母親」佝僂的背影,眼眶一熱的蒲恩靜為之動容。她有母親了,雖不是相片上那個穿碎花小洋裝,發上別著一只綠尾蜻蜓,懷抱幼女的溫婉女子,卻真真實實是她的母親。

「好了好了,娘,女兒全好了。你看還長出點肉來了,我沒事了,用不著再把家里的雞宰了給我炖湯喝,留著下蛋給青青養個子。」

蒲家很窮,窮得吃不起肉,養了一只公雞五只母雞全是為了下蛋用,拾了蛋湊成一籃換錢去。

不過蒲恩靜因不小心落水被救起後,生了一場病,董氏心疼女兒受苦,便殺了公雞和一只老母雞給她進補,養養精神。

蒲恩靜的父親原本是鎮上的教書先生,在三女兒蒲青青剛出生沒多久就去了,留下妻子和當時才十二歲的長女蒲裕馨,十一歲的次女蒲恩靜。

為了三個孩子,為免坐吃山空的董氏自食其力的養著三個女兒。

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娃兒過活,日子之艱苦可想而知,董氏為人洗衣、縫衣、做繡品,勉強維持生計。

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年鎮長說適齡未嫁的少女都要進宮,惡形惡狀的帶走剛能幫忙賺錢的蒲裕馨。

而事情一樁連著一樁,大女兒前腳剛離開,二女兒便接著出事,所幸為母則強,看似柔弱的董氏一肩挑起所有的重擔,咬著牙照顧女兒,只盼著孩子平安康泰,無病無災的長大。

「還在逞強,瞧你小臉紅彤彤的,還不快再去搭件外衣,不許著涼了,廚房的事娘做慣了,少來添亂。」董氏像是不耐煩的趕著女兒,實則是不想灶台的油煙薰著了女兒。

蒲恩靜笑得有點賴皮,一把搶過母親的木鏟翻炒著現摘的野菜。「是健康得紅潤,兩頰紅得像山里的莓果,白里透紅的小美人哪!娘瞧我美不美呀」她佯裝臭美的鼓起腮幫子,水滑水滑的薄女敕臉皮做了個「天底下我最美」的鬼臉。

「你喔!不知羞,好意思說自己是小美人,連頭發都梳得亂七八糟,真是沒個姑娘樣。」被女兒逗笑的董氏啐了一口,以指代梳重新為女兒把亂發梳整,編了兩條整齊的小辮子,再用烏木雕花芙蓉簪子固定。

「不像姑娘就不像姑娘唄,大不了日後我給你招個上門女婿,奉養你到百年。」她心里確實有這想法,母弱妹幼,上無頂梁柱,她不頂著要靠誰撐起這個家?

仍保有現代思想的蒲恩靜根本無法認同這時代的婚姻制度,更接受不了所謂的三妻四妾,與人共事一夫,她想用拖字訣把自己拖成大齡閨女,將來好順理成章的招贅。

在這個朝代,女子二十未婚已是為人詬病的老姑娘,而蒲恩靜已經十四歲了,只要能撐個四、五年就自由了,她可以利用這些年多攢點錢,買田置產當個小小地主婆,招個上門女婿,將來不用受婆婆的氣。

只是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很貧瘠,很多事不由自己做主,滿腦子的美夢只能是鏡花水月,半點不由人。

董氏掐了女兒手臂一下。「盡說瞎話,胡鬧!娘還能干活呢,用不著你來養。」

兩人說話間,蒲恩靜已三兩下炒好三盤不帶肉沫子的女敕煎豆腐、翡翠雪菜和炒素什錦,一碗魚片豆腐湯,少鹽、少油,因為沒錢買,調味料用得少,氣味佳,賣相嘛……差了一點。

由于蒲恩靜對使用灶台還不上手,雖有原主的記憶,可是有些事做起來就是不順手,她還是模索了老半天才做得有模有樣,沒把菜炒老了或煎黑。

由于蒲家窮得買不起白米,吃的是糙米,口感稍差但完全符合蒲恩靜的心意,事實上糙米比白米營養多了,她未穿越前最喜歡五谷米,飲食以糙米為主,多食糙米反而對身體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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