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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吟 第3頁

作者︰荏苒

倔強叛逆,率性為之,好似在天地間游走的一縷不羈的風,又似肆意燃燒的火焰,這是他所熟悉的蕭蝶樓,是他最為了解的手足,他一直如此堅信。

闊別三年,再次相見,眼前悠然而立的卻赫然已經是一個陌生的人——一個讓他驚恐、讓他無所適從的蕭蝶樓。

事事把握先機,掌控全局。時時運籌帷幄,成竹在胸。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這是現在的他!

況且,他的身體狀況總讓蕭書御隱隱擔憂不已。卻也無可奈何,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名醫者,不僅如此,還是一位名滿天下的神醫。

無奈地輕嘆,伸手擁緊了窩在自己懷中比上一次的觸感更為瘦削的身子,「好吧!我不走了。快把解藥拿出來吧。」

「我有說過在你身上下毒嗎?」眼里閃過一絲詭譎,清冷的嘴角牽起一個傲然的弧度,「沒有吧?」

無視于那絲礙眼的淺笑中滲透出來的淡淡的譏諷,蕭書御仰天長嘆,壓下把這個從自己雙臂中逃月兌的禍害一把掐死的沖動。

眼角的余光敏銳地捕捉到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迅速斂起所有外露情緒,咬著牙狀似恭謹地道︰「既然樓主萬安,此間事已了,請容屬下先行告退。」

話一落,人已在數丈之外。

行如流水般轉過回廊,沐夜聲冷冷地掃了一眼幾乎是以落荒而逃之姿閃出清水小榭的人,「蝶樓,你又做了什麼讓星隱失去常態的事?」

並沒有傳喚下人,蕭蝶樓親手斟了一杯茶水遞了過去。

順手接過茶杯,在石凳上落坐的沐夜生自得地淺啜了一口,揚聲贊道︰「好茶。」

淡然—笑,視線回到眼前這盤形勢復雜的棋局上,蕭蝶樓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一心二用地在方寸之間繼續攻城略地。

沉思著放下一顆黑子,這才悠悠地看向兀自細細品茗的沐夜生,「我還什麼都沒有做,你就來了。」

「看得出。」還有命留著逃,這是好現象。沐夜聲放下茶杯,「我以為你不會出手。畢竟許淡衫這個人對你來說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我只是臨時改變主意而已。」

「臨時?」

「既然救活那個女的可以有‘江湖三樓’作為診金送我,這等便宜事,我又何樂而不為。」

「你的本意不是順水推舟將聚蝶樓雙手送給花飛緣嗎?」

蕭蝶樓漆黑的瞳孔更為深邃,「你舍得?」眼眸間的漩渦更像一種隱含了嘲諷的微笑。

三個字,頓時讓沐夜生無言以對。半晌,眉毛一凝,俊美的一張臉上,竟顯出與冷漠無關的苦澀,「我無法舍下……」不是舍不得,而是沒辦法。

「所以,這樣的結局又有什麼不好。」一子落下,白子佔了先機,黑子步步為營。

「看來是我多慮了。」抬眼搜尋著蕭蝶樓一直藏于羽睫下的眼瞳,「差點忘了正事。我這次來是……」

「是來與我辭行的。」深吸一口氣,笑著拂亂了滿盤棋子,旋即,蕭蝶樓長身而起,「什麼時候走?」

「馬上。」

蕭蝶樓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楮,「有她的消息了?」

定定地望進那雙可以看透世間一切,卻仿佛任何事物都無法進入的一雙眼,沐夜聲輕嘆,「當真是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你呀。」神色一整,平靜的語氣透露出關切地道︰「你的身子還好嗎?」沐夜聲當然不會忘記,蕭蝶樓在浮雲一役中為救瀕死的許淡衫而元氣大傷一事。

「不必掛心。已經調理得十之八九。」青絲揚起,憑欄而立。他忽有感而發道︰「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衣袂飄飄間回首淺笑。

這一笑如春雪消融,竟讓沐夜聲想到了「她」——那個溫柔的小女人,那個狠心的女人,那個他無法拋下的女人——那個女人,他的妻!

沐夜聲眼神恍惚。須臾,若有些迷離的雙眼很快恢復為一片清明與坦然。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人之常情……

——+++※+++——

沐夜聲走了,馬上孤傲的背影帶著幾絲欣慰,幾絲期盼,幾絲淡然的憂愁。

他的欣慰,蕭蝶樓知道。

他的期盼,蕭蝶樓也知道。

就連他淡然的憂愁,蕭蝶樓亦了然于胸。

只是,他與他的「她」之間的事,他蕭蝶樓不想插手,理由是與己無關。

如是而已。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收回落于被煙霧所籠的青山上的視線,獨自湖畔的蕭蝶樓喃喃自語︰「既然身體已無大礙,且按老頭的要求保住了聚蝶樓。細算下來,十件大事已滿。那麼……」傲然一笑,「索取我應得的報償的時間到了。」

言罷,駕輕就熟地穿過幽深曲折的長廊,揮退恭身見禮的侍女,行至走廊的盡頭,視門外「妄入者死」的招牌于無物,一掌拍開谷中禁地——曉風別院的大門。

蕭蝶樓揚聲喚道︰「死老頭!」人則直接奔書房而去,「這回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快點把你答應要……」

平日整潔干淨的書房整齊依然,只是干淨不再——紫檀的書桌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塵土。這個禁地中的禁地顯然許久沒有人打掃了,而那個應該天天按時打掃並且這個時刻必須應該在的人,此刻卻是不知所蹤。

所有的跡象都顯示——此間主人已經離開足足一月有余。

「該死的臭老頭!」一直壓抑的情緒再也不受控制,體內憤怒的火焰剎時燃到了頂點。當下,遷怒于所見到的一切,用力把桌子上的幾卷書冊以及紙墨筆硯等等全部掃落到地上,「什麼閉關練功?!什麼更上佳境?!竟然敢乘我病弱之時一走了之!好一個世人景仰且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

繼續摧毀著所有伸手所及之物,摔掉了一個精致的水晶紙鎮,砸碎最後一個青瓷花瓶,穩住在體內翻滾的氣血,任強烈的失落感驟然吞沒自己的蕭蝶樓,氣極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是了,是了!早就了解他的為人,為什麼自己還傻傻地相信他?

原本七情不動的臉上奇妙地融合了說不上是憤怒、屈辱、失望、痛心、悲傷等等道也道不清的種種情緒。

蕭蝶樓一直緊咬著牙關,慘白的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齒痕。漸漸冷卻下來的思緒,在心念閃轉間直覺地意識到——

不好!

他又上了那個老狐狸的當!

心一悸,再也控制不住迅速上涌的血氣。嘴中嘗到的是熟悉的甜腥味兒,鮮紅的血順著掩口的指縫蜿蜒而下,以奇異的形態滑過天蠶絲織成的玄色外衣,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地在他的腳邊處匯集。

罷!罷!罷!暗嘆三聲,無力地跌坐在地板上,蕭蝶樓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一段時間的調養正式宣告功虧一簣。這樣的身子根本無法遠行。

他,又走不了了……

他,為什麼不可以走?!

他,非走不可!

拭去唇角的血跡,嘴角牽起的笑意越發傲然堅定。

正欲起身,卻從桌下模出一封不知何時掉下的信箋,開頭赫然寫道——吾徒見字如面︰

十數之約已滿,吾乃守約重誓之人,不欲留下背信之名,徒增落人口實之嫌。故,所應之事不敢有絲毫淡忘,時刻銘記于心,現好意告之——

常言雲︰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此句真乃至理名言也。

似花還似非花,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切記!切記!

言盡于此。深信憑汝之能,定不負吾望早日得遂心願。

師天機老人筆

丙然不負處處刁難,以打擊他為樂的老狐狸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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