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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鳳 第15頁

作者︰梁心

「我跟焚光差了二十來歲,以前不說,是因為你反對,現在不說,只是單純忘了。」沁蘭看著氣嘟嘟的小梓。她的性子跟年輕的時候一樣,沒什麼變,喜怒全寫在臉上。

沁蘭不禁笑了,拉緊與這季節不符的狐毛披風,繼續前行。「又不是多大的事兒,焚光都走了快五年了,他的事情,我自然少說了些。」

「是你有本事容忍他,什麼門派規定不得嫁娶,不能迎你過門,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就這樣被他糟蹋,想來我就有氣!」沁蘭是個孤兒,從小渴望有個家庭、有個疼她的丈夫,結果焚光那家伙一個也給不起。

出資替沁蘭開了春松居又怎樣,人又不在身邊陪她,兩人收了個義子,還不是只燕子,春去冬來,每次回來待不到三個月就巴望著往外飛。

「氣什麼,我現在過得挺好的,這樣就夠啦。」漫步在涼爽竹林下,那些愛呀、恨哪,都隨風了。

「說得容易,那你還年年上山……噯,沁蘭,你瞧,河里邊的是什麼?」實在氣不過的她本想再數落兩句,誰知一抬手,恰好指到河里一抹漂流的白影。

「不好,是人!」沁蘭放下果籃,抓了竹竿想勾起水里的人,無奈兩個女子力小體弱,哪里贏得了強勁的水流,幸好有人駕馬車經過,幫了她倆一把。

「是個姑娘……天呀,傷得好重。」測了她的鼻息與脈搏,幾不可聞,但人還活著。沁蘭抹了抹汗。「小梓,我們帶的傷藥夠用嗎?」

「小傷還行,可這傷根本沒用,她月復部的傷委實太深,整罐金創藥倒下去,全讓血給沖出來了。」她也急著,不過是為急著沁蘭拭乾薄汗。「你自己也小心點,現在風大,你流汗吹不得,風邪易侵啊!」

「沒時間管這小事了,小梓,把玄黃丹給我。」她撕下裙擺,迅速卻不失小心地包扎著。人命關天,現在是一刻也浪費不得。

「不行!」小梓堅決反對。

玄黃丹是焚光特意留下來的,僅有三顆,非到病重昏迷,不會輕易使用,到現在都二十幾年了,沁蘭只有在八年前才服了一顆續命,極度珍貴啊!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她服了一顆,還有一顆不是嗎?」她拉緊撕下的裙擺,血還是汩汩流著,這姑娘受了如此重的傷還不死,讓她遇上了就是所謂的緣分,一顆玄黃丹算得了什麼。

小梓不情不願地拿出丹藥,喂給這位重傷的姑娘。沁蘭請好心的馬車夫送她們三人一程,到山下的客棧好為她治傷。

辛苦地將虛弱的她運上馬車,還走不到一段路,玄黃丹的功效就開始作用了,隱約可聞她斷斷續續的囈吟。

「歧……鳳歧……」

「起風?」沁蘭以為她冷,將披風解下,蓋在她的身上。

「沁蘭!你顧顧自個兒好嗎?你要是病了,春松居該怎麼辦?」當然,要是講得听,那就不是沁蘭了,不過小梓還是忍不住數落她幾句。

「放心吧,還有你打理呀,這幾年我身子不好,你接手做得不錯,反正在我有生之年,春松居不倒就行了。」

「這種話只有你說得出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這下子,我們該拿她怎麼辦?」

「擔心什麼,就看著辦呀!」沁蘭說得簡單,平心靜氣。

船到橋頭自然直,千年不變的真理,何必自尋煩惱呢?

★★★

陰晦潮濕的岩壁洞穴里,彌漫著一股不散的霉味。這里是青玉門囚禁犯下重罪弟子的地方——思齊洞。

那時,重傷的鳳歧被隨後趕上的夙劍扶住,未能如願與傲梅聚首。可遭夙山所傷,並未免除他的刑責,他月復部劍傷收口初愈,調養了一半立刻領罰。

罷受完刑罰的他趴在濕氣甚重的稻草堆上,背部皮開肉綻,還得忍受萬蟲啃咬的痛癢。

他嘴角嘲諷一笑。不知是哪個沒良心的前人留下來的規矩,舉鼎他勉強接受,開棍就真的很要命了,他幫助傲梅,傷了同門弟子,對前任掌門不敬,林林總總的罪名加一加,整整開了他五棍!

他因此變成現在這要死不死的鬼樣子,連藥都沒上,就被扔進這思齊洞里自生自滅。

這也算是殊榮吧,青玉門創派百余載,他可能是第一個終生囚禁的弟子。

「呵……」

就在快要昏迷的一剎那,達達腳步聲由遠而近,往思齊洞而來,可鳳歧全身痛到連手指頭都動不了,別說是抬頭看看來人是誰。

驀地,火辣辣的背上透出一股舒適涼意,鼻間竄進淡淡的藥草香,他正想開口問,來人卻先打破沉默。

「師叔,你可知罪?」

「我都被你打成這樣了,知不知罪都一樣啦!我還是老話一句,我相信傲梅。」他說得順,聲音卻細如蚊蚋。「先別說這些,你找到傲梅沒有?」

「你精神不錯,看來我是白擔心了。」夙劍為他上了一層膏藥後,馬上起身準備離開,不想回覆這個他從中劍清醒後,就一直掛在嘴邊的問題。

「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鳳歧喚住他。雖然犯了門規,恪守倫理的夙劍,多少還是敬他一分。

「弟子尚在搜尋,未有結果。」夙劍未把話說絕,可心里早有定數。

其實鳳歧也清楚,傲梅負傷帶病,跌入潛龍潭絕不可能生還。

「是嗎……」他陷入沉思,直到夙劍默聲準備離去時,才又開口。「你到飛鳳瀑右側方的山壁上,那里有棵相思樹,樹下的岩石旁有條暗道,我把鴻渡師兄的手札放在里面,你替我拿出來。」

夙劍一聲長嘆,不忍回頭。「師叔,你該死心了,寒傲梅不過是博取你的同情罷了。師父的手札我全讀過,根本沒有寒家人的消息,你又何苦執著?寒傲梅已經死了,她看不見了。」

曾經,他羨慕鳳歧的天賦,一套入門心法,他花上三天才領悟一句,鳳歧一個下午便能融會貫通,他為了迎頭趕上,一天十個時辰反覆練習才有今日的成就,可如今,他視為目標對手的人,卻無以往的意氣風發,只為了一名女子,值得嗎?

「在我還沒見到她的尸體以前,她都還活著。」鳳歧幾番吸氣,才壓下涌上的痛楚。

既然他中劍都能活下來,傲梅絕對不會有事,絕對不會!她是個再堅強不過的女子,至少……至少對他的誤解恨意能成為她活下去的動力吧?拜托,即便是活著回來找他復仇也好!

鳳歧咬牙閉眼,手握成拳悄然顫著,不讓自己在夙劍面前崩潰。

在誤會尚未解開之前,上天不會忍心奪走她的性命,她一定沒事,反觀他在這段分離的日子能做的事,便是厘清寒家與鴻渡之間的恩怨謎團。

「咳……你有听鴻渡師兄提過,他有義兄義嫂的事情嗎?」他咳著,拋出的問題的確引起夙劍好奇,佇足回應。

「義兄義嫂?」夙劍斂眸沉思,良久。「沒有,師父從不提私事。」

「那他除了手札外,還有什麼私人的物品嗎?你快想想……嘶……」他激動過度,扯動傷口,疼得他直冒冷汗。「你到書房找找,說不定有暗櫃什麼的,總會有線索!還有,你快去幫我取來洞穴里的手札,我要看看最後一篇記載的內容;夙山告訴我那時門派正忙著武試,如果內容與武試無關,必定還有其他手札存在——」

「師叔,夠了!」夙劍低斥,心已寒透。「師父不可能濫殺無辜,此事已了,既然你已受門規處理,我便不追究,也請你以後別再誣蔑師父。日後,我會派人送上三餐與經書,你好自為之,早日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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