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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女巡按 第15頁

作者︰迷蝶

「大人!我與婆婆守寡在家,深居簡出,哪來的砒霜毒藥?公公的死不干我的事,我擔待不起毒死公公的罪名。」

綾甄看到一名白衣女子跪在地上,聲聲稱冤,旁邊跪著一名年紀高邁的老婆婆,全身抖個不停,不遠處還跪著一名滿臉戾氣的男子。

「不是你,那會是誰?」縣太爺很不耐煩,別人的命也許關天關地,對他來說卻是無關痛癢。

「不干老身的事。」老婆婆矢口否認。

「也不干我的事。」男子馬上接腔。

「什麼?三個都不是,難不成張老頭是我毒死的?」縣太爺氣得吹胡子瞪眼楮,把桌子拍得劈哩啪啦一陣亂響。

綾甄忍俊不住地想,她見過形形色色的審判官,卻沒見過這種天才式的問案法。

「張驢兒,蔡婆婆真的是你的婆婆嗎?」縣太爺問滿臉戾氣的男子。

「大人,親戚可以亂認嗎?蔡婆婆如果不是招掩老子為夫,她為什麼要收養俺父子在家吃食?俺老子喝了羊肚湯後就掛了,七孔流血,好慘哪!這湯可是那竇娥親手所煮。」男子充滿暗示地回答。

縣太爺一听有理,喝道︰「事實俱在,罪證確鑿,竇娥你還不認罪!」

竇娥喊冤,「羊肚湯是我熬的沒錯,可是藥卻不是我放的,婆婆重病臥床,說想喝碗羊肚湯,我熬好湯要端給她老人家時,被張驢兒攔下來,他騙我說湯的味道不夠鮮,要我多加些鹽醋才好。我回廚房拿鹽醋,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就乘機在湯里下毒!」

張驢兒嗤笑道︰「天下哪有兒子藥死老子的道理呢?說謊也不打草稿。」

竇娥罵道︰「你們父子救了婆婆一命,老人家知恩圖報,這才將你們接回家里供吃供住。你看我們娘們倆都死了老公,你們父子倆又都無媳婦,就教唆婆婆招了你老子,還逼我跟你成親。」

「你本是想藥死婆婆,好讓我孤掌難鳴,所幸老天有眼,婆婆惡心喝不下湯,你老子就接過湯去喝兩口,死了又怪得了誰?」

綾甄愈听愈是驚訝,事情的始末還真是曲折離奇。

竇娥繼續辯道︰「你藥死張老頭後,居然還威脅我,說我如果不肯嫁你,就官休——鬧上公堂,如果肯嫁給你,就私休——不再追究。」

縣太爺案堂一拍,怨聲大喝道︰「人分明是你藥死的,還敢喊冤枉!來人啊,給我重重的打!」

在縣太爺的喝令聲中,衙役拿出刑具,一下下重擊在竇娥身上。血跡飛濺,斑斑駁駁,她被打得暈過去,又再度痛醒。

綾甄大怒,這不是刑求嗎?用這種強暴威迫的手段,得來的自白也欠缺證據能力,她大聲喝止,卻是狗吠火車,沒有人理她。

「你招是不招?」縣太爺再問一次。

「我真的沒有藥死公公……」竇娥被打得氣若游絲,語氣卻仍堅定。

「好,你有種。來人啊!給我打那個婆子。」縣太爺跟她卯上了,下令打蔡婆婆。

「別打老身,不干我事啊……」蔡婆婆嚇得魂不附體,磕頭如搗蒜,不斷求饒。

「大人,別打我婆婆,我招了、都招了。我藥死公公,罪無可赦。」不忍心讓年邁的婆婆受苦,竇娥飲泣認罪。

綾甄喊道︰「你不能招呀!」

招了就要畫押,畫押就是自白,自白就沒救了。在這種行政與司法不分、人治高于法治的年代,想推翻自白談何容易?

「來人呀!找散堂鼓,備馬,本官要回府。」縣太爺很滿意,既然人犯畫了押,表示此案已結,倚紅和偎翠在家里等著他呢!

綾甄正想上前打狗官理論,颯颯陰風吹面而至,四周登時漆黑一片,縣衙不見了,半空中響起她熟悉的聲音——

「你都看到了?」

綾甄大喜,是冊子先生!他怎麼會在這兒?

「你要洗刷竇娥冤屈,還竇氏清白,衣劍聲與方慕平兩位官爺會幫助你。事成之後,功德圓滿,你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

一言既畢,文判官的身影就逐漸模糊。

在臨走之前,他好心地多提示兩句,說道︰「竇娥本名竇端雲,是竇天章的女兒。你動作要快,不得拖過七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切記莫忘。」

綾甄追上去,還想再問清楚,腳下踩了個空,她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

皇上御賜兩淮廉訪使的宅第,說大不大,從前門走到後院也得花上一天的工夫。

「回雁樓」坐落于整座園子的中心,離竇天章的「懷恩館」、方慕平的「棲雲閣」、衣劍聲的「東籬苑」不遠,是四名大丫環作息起居的樓台庭榭。

墨痕的房間位于「回雁樓」的最里間,她性好素淨,不愛擺飾,桌上只擱了一方石硯;床上吊著水墨字畫白綾帳子,衾褥都十分樸素。

爐火噗滋噗滋地響,濃濃的藥香滿屋子,紅箋、綠波和雪泥躡手躡腳地開門進來,看綾甄還沒醒,三張臉頓時垮了半邊。

昂責照顧病人的胖嬤嬤強笑問道︰「怎麼有空來看墨痕?」

綠波沉不住氣,率先發難,「都一天一夜了,墨痕怎麼還是醒不來?胡大夫那死老頭!就會騙錢,一帖好藥也不開給人吃。」

「綠波,你別心急。」紅箋轉身問道︰「雪泥,你打听出來沒有?墨痕為什麼傷成這副德行呢?」

四名丫環中,以紅箋年紀最長,墨痕居次,綠波和雪泥同齡,才盈盈十五歲。雪泥不像紅箋工織擅繡,也不似綠波知音解律,更不會燒墨痕的一手珍饈佳肴。

雪泥騙吃騙喝,全靠一張嘴。她好比架上的八哥,再拗口的方言也難不倒她,還有,她套話的功夫爐火純青,再隱晦的內情也能探知一二。

雪泥語多保留,靜靜地答道︰「墨痕得罪了方公子的表妹上官姑娘,被她摑了一巴掌,推倒在地。」

綠波一听,嚷嚷道︰「她憑什麼打人?這里又不是方家!」

紅箋喝斥道︰「別大聲嚷嚷,被爺們听到還得了?」

綠波不平,悲泣出聲,「丫環的命這麼賤嗎?主子客人誰都打得。」

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紅箋與雪泥焉能無動于衷?俱是垂淚無言。一時之間,「回雁樓」中嗚咽聲不絕于耳。躺在坑上的綾甄翻過身來,在夢中她看到竇娥被三推六問,嚴刑拷打。她與生俱來鋤強扶弱的伏義心腸,忍不住大喝道︰「狗官,你竟然刑求好人!」

「刑求」那是什麼意思?

紅箋正想問見多識廣的胖嬤嬤時,瞥眼看到綾甄身上戴著一塊玉,頓時一陣天旋地轉,她跌坐在椅子上。

綠波一看,又嚷了起來,「那不是衣公子的玉嗎?我認得系著玉的穗子,攢心梅花的圖樣,是紅箋姐姐前幾天徹夜不眠結的哪!」

雪泥扶住紅箋,怒喝道︰「綠波!你少說兩句成不成?」兩行清淚從紅箋的眼角滲出來,那塊玉是衣公子的亡母留給他的遺物,衣公子為什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墨痕?

「雪泥,到底是怎麼回事?」紅箋哭得像淚人兒一般,哽咽不止。

「衣公子早上把墨痕的手臂折了,」雪泥解釋道。「據說玉可以為人消災,也許衣公子感到內疚,所以才把玉給墨痕,你別多心。」

紅箋問胖嬤嬤道︰「衣公子看過墨痕嗎?」

胖嬤嬤瞞不住,只好實話實說︰「他來過一次,就給了這塊玉?。」

紅箋的唇邊浮現一抹苦笑,淚水潸潸而下,一滴滴落在衣襟上。這還不夠嗎?衣公子的命都不見得比那塊玉貴重。

「死人了嗎?你們嚎個什麼勁?」不知何時,衣劍聲不聲不響地來到房內,把一伙人嚇得呆成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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