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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魂 第17頁

作者︰凌玉

劍眉朗目,寬闊的肩與高大的身軀,依稀是舊時模樣,只是比起她熟悉的身影,他身上多了濃稠的血腥味,彷佛已經在血海中翻騰了千百年,每年見他一次,那血腥味就澹上幾分。

一年不見,他又殺了多少人?

他走過來,睥睨彷若無人,人群自動讓開,感受出他張狂嗜血的氣勢,全都畏懼他散發的隱隱殺氣。

她專注的望著,以目光吞噬他的身影樣貌。一年只見他一面,到底是不夠,難以填補她饑渴千年的相思。匆促的見這一面,之後她就必須再回去陰暗的地方,熬過數百個白晝與夜晚,苦苦等候下次見他的時分——

縴細潔白的雙手握緊荷花,粉女敕的花瓣也顫動著,她望著他,萬千情緒都斂在眼中,如滔滔的湘江水,非得經過重重攔阻,才能遏止。

眾人都沉默,望著眼前這對男女,隱約察覺到某種不尋常。難以說得上是何處有異,是那女子幽怨得讓人心憐的眼神?還是那男人冷絕目光中的輕微撩動?

他走了來,在荷苑前站定,日光在他身後投射,他龐大的身軀制造出的陰影,籠罩了她。他低下頭,以陰鷥難解的目光審視著她。

她拿起一朵含苞的荷,贈與他,熟練的舉止,這時竟有些顫抖。非要咬緊唇,她才能克制扯住他的衣袖,對他傾訴的渴望。

他接過荷花,拿出紋銀,無言的遞來,視線與她糾纏,似冰似火,難以說得分明。

她搖頭,不肯收。

他將紋銀放置在花籃旁,轉身離去。

如此光景,年年重復。

望著他的背影,她的心中悵然至極,當他轉身離去時,絕望如江水將她吞噬。難道,今年也只是如此嗎?只能匆促的見一面,連只字片語也沒有,她終究等不到他開口的一日?風行健走回馬隊,俐落的翻身上馬,將荷花的長睫投入駿馬的餃環中。部屬們沉默著,早已習慣他的行徑,沒有對他取花的舉止,露出疑惑神情。

這已是一項慣例,每年經過這里,風行健總會向那女子,取一朵初開的荷花。

魏江將一切看在眼中,露齒而笑[昔日燕太子丹,為酬壯士荊軻,獻上美人雙手、千里馬肝。如今,在下聘了風爺,怎能怠慢?」他的目光鎮住那窈窕身影。

風行健看向他,緩慢眯起黑眸,眸中光彩更加難解。

「風爺若是感興趣,可以將那女子帶回府里,在寒舍居住的這段日子,就讓她好生伺候。」魏江微笑說道,揮動華麗的衣袖。那袖,如鳥類燦爛寬闊的冀,颯颯舞動。

他伸手措向荷苑前,仗著財多權重,光天化日之下,竟就指示擄人。魏家累積財富,靠的是機智權謀,而非奉公守法,再者如今事關性命安危,自然必須祭出非常手段。只要讓風行健滿意,那些亂賊勢必無法踏入魏府半步。

自古以來,美麗的女人總是收買男人的最佳利器。

魏福立刻明了,跳下馬去,奔往荷苑。雖然對風家馬隊厭惡至極,但是他也心知肚明,這些人長年在刀口上舌忝血過活,個個心狠手辣,他可是得罪不起的。

「魏爺有令,讓你跟我走。」魏福沉著臉說道。雖是個奴才,但狐假虎威,靠著主人的權勢,說起話來也是極為霸道。

老媼放下手中的杯,緩步走了出來。「荷苑從來只是剪荷贈與路人,分文不取,也不曾得罪過誰,您何必苦苦相逼?」她徐徐說道,臉上滿是皺紋,年老得不知歲數。

「輪得你來說話嗎?」魏福喝了一聲,不將老媼看在眼里。

老人家不怒不慌,反而嘴角泛笑,平靜的望著魏福。那目光深不可測,似乎飽含著眾多的秘密。「這麼霸道,不怕要惹來災禍的嗎?」她淡淡說道。

魏福哼了一聲,只當對方是胡言亂語。

沒有人敢仗義執言,全都閃避到一旁,匆促的離開,深怕遭受池魚之殃。魏府權勢驚人,尋常人家惹不起,而這女子來路不明,半點靠山也無,別的不說,光是那美貌,就該是要惹禍的。

「還不走?非要我動手抓人嗎?」魏福瞪視著她。這女人甚至不開口,是生來就啞了,還是看不起他,懶得回答?他的火氣上涌,怒火將雙眼都炙紅,伸出手就準備來搶她。

翦水秋瞳中流泄慌亂,她咬緊了唇,光是從精致的眉目,就看得出她的不安。贈荷的這些日子來,不曾遇過這種事,富豪們雖然對她感興趣,卻還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膽。幾乎要忘記,縱使經過再久,人間強者凌弱、欺辱女子的惡行仍難以遏止。

在危急的一刻理,她看向他。那是千年前的舊習,她總向他尋求幫助,至今不改。

魏福踏上前幾步,毫不憐惜的抓來,只想拽了她就回去覆命。

風行健黑眸一凜,連濃眉都未曾挑動,殺氣輻射而出,馬隊眾人的目光一致,氣氛更形緊繃。何毅迅速抽刀,刀光如流星破空,鋒利的刀刃劃破空氣,那聲音,類似絲綢被撕開的聲音。

接著,只听得一聲慘叫,沒人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魏福伸出的那雙掌,轉眼已經應聲落地,鮮血狂涌,四處飛濺。

眼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眾人屏息,別說議論,連說話的勇氣也杳然無蹤一雙雙眼楮里,都流露出對風家的膽怯。

「我說了,太霸道,是要惹災禍的。」蒼老的聲音響起,在一片寂靜中顯得詭異,話里的含意,彷佛早就預料了這幕血光之災。

溫熱的血濺在年輕女子的肌膚上,也染紅了她的衣裳。她劇烈的顫抖,明顯的受到驚嚇,溫潤的唇兒輕抖,甚至無力抬手拭去頰上的血跡。

何毅冷笑著,將刀上的血抹在魏福的衣襟上。「知道是風爺想要的東西,你還想踫?未免太大膽了吧?」刀鋒緩慢挪到頸間,威脅的輕磨著,挑選合適的下刀處。

魏福握著斷掌,冷汗狂涌,劇痛讓他抖得無法成言,張了嘴只能喘息,知道若再多說個半句話,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請留給魏某幾分薄面,饒他一命。」魏江全身緊繃,連聲音也變得不自然,含笑的友善面具,頭」次出現裂縫。

「你的這個奴才該感謝出手的是我,而不是風爺,否則,恐怕就不只是斷他一雙腕子了。」何毅來回磨著刀,笑容森冷。「如果是風爺出刀,你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等到察覺時,頸子跟腦袋老早已經分家。」

魏江的笑臉僵硬,勉強維持鎮定。這算殺雞做猴嗎?雖然先前就知道風家馬隊噬血成性,但是他可是雇主,這些人竟連半點顏面也不留,當眾傷了他的僕人。

「他只是想為風爺代勞。」他咬緊牙根,徐徐說道。

「我要的東西,不需別人動手。」風行健總算開口,口氣冷然,掃了魏福一眼,而後策馬上前。

他來到她面前,傾來,審視她許久,那目光像是要將她看穿。半晌之後,他才伸出手,以帶著刀繭的指掌,擦去她頰上濺著的血跡。

多年來,頭一次觸及她的肌膚。魏福的冒犯,反倒讓他打破往例,不再只是取了荷花就轉身離去。

初次見到她時,只覺得胸口撩動。那一眉一目,該是他記得的,偏偏卻又想不起來。記憶堆疊,窮盡今生也想不起。莫豐,關於她的點滴,埋藏在神魂的更深處?

風行健一年到此處一次,把玩由她手中遞來的一朵荷花。記憶逐步鮮明了些,總有一天,他該是會想起來的。而今年到來,不僅是要見她,更是要了結心上一樁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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