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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邦紅葉夢 第33頁

作者︰梁鳳儀

連俊美的憤怒,並不能嚇倒心心,她理直氣壯答︰「因為他不要你知道我們說些什麼?」

她望住女兒出神,久久不能再把話接下去。

從幾時開始,女兒跟她父親聯成一線。

「爸爸告訴我,公公與婆婆要把我們帶回香港去!」

「心心,你願意回去嗎?」

「願意。」

「你不喜歡加拿大。」

「這兒不是我的國家。班上的同學都有父母、有祖父母,有國家,為什麼我只有你。」

「這並不足夠?」

「當然,且你還有那翁叔叔。」

「心心!」

「我再不喜歡他了,回香港去,你和我都不會再見到他。」

「他疼你和小弟啊,這是你知道的。」

「但,他不是我們的父親,我們不是他的兒女。」

謗之所在,義之所在。

一切都是命定的。

邦切不開的是血緣骨肉。

「如果媽媽不回香港去呢?」

「不,不!」心心擁抱著她母親亂嚷,連方義都跟著,無意識地抱住了母親的大腿,慌張她哭起來。

「請跟我們回去!」心心一邊哭,一邊求。

「你爸爸並不愛我!他也有別的女人。」連俊美多麼悲痛,竟要對著一個才不過八歲的女兒訴說一宗極其復雜的家庭慘案。

「原諒爸爸吧!媽媽,他也原諒你,為什麼你就不肯原諒他了?」

連俊美稍稍移開了方心與方義的手,木然地望住自己的一對親生骨肉,她疲累得不能再詰話了。

只緩緩站起來,說︰「先睡吧,再多給我幾天時間,讓我想清楚。」

回到睡房去,電話響了起來,連俊美接听,是翁濤︰「是我,俊美,你沒事吧?他們令你難過?」

「沒有。」

「俊美,讓我現今就來見你,好不好?」翁濤說。

「夜了,明天吧!」

「明天你不會走?」

「你怎麼知道我可能會走?」

「別行重話到你家,你還沒有回來,是小心心接听,我問她︰「媽媽呢?」她答︰「不要找她,明天我們一齊跟公公婆婆回港去!」是嗎?俊美,你會走嗎?」

「不知道。」

「求你,請別走!」

「或許明天不會!」

「那麼後天呢,大後天呢?」

「別追迫我,我會在下一分鐘就瘋掉的。」

「請讓我現今就來見你。俊美,我只不過在你屋外,以無線電話和你通話。你從窗口望出來,就會看見我的手。」

俊美伸手擬高窗簾,果然。

第十六章

月色下,情人在望,咫尺天涯,不可即。

那惘悵、無奈、淒惶,憑誰訴?

浪漫只不過是生活的一個偶然。

此景不常,此情不再。

俊美知道下一步,無論如何不會是雙宿雙棲,情天可補。

她遙望著翁濤的身影,至大的感慨是,她知道自己付予對方的愛倩,肯定未濃烈至可以幻化成勇氣,以掩蓋所有的現實困難。

她與他只不過是在異鄉,滿山紅葉之間,藉著某夜的月光,彼此竭息時造著的一個夢。

夢可以暫時隱住生活上會受的創傷,然,只限于一時,終究會醒過來。

現今自己身旁的一撮人,都在拼死力搖撼她,要她轉醒,只有翁濤,勢孤力弱地掙扎,希望與她繼續尋夢去。

是太難的。

可憐復可憫的是翁濤,不只是連俊美。

一個生活在純樸單調環境太久的人,不可能分析過份復雜的人情事理。

他不會接受她的種種顧慮,層層交疑。

那一夜,俊美與翁濤只一直抱住電話,談至天色微明。

不會有結果,再談三天三夜,除了增加疲累之外,不會有任何奇跡出現。

或者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連俊美有想過去找宋惜梅。

當她獲得父母的同意,再讓她多考慮幾天之後,她去找宋惜梅,撲了個空。

惜梅實在忙,她急于要找到小金,跟他理論。為什麼還未申請到政府的最後批則證明,就已把則師的建築圖則送抵香港,讓羅氏地產開始發售。

一如翁濤所言,小金是這麼不擇手段,急攻近利。可是,他們羅家是有身分、有名望的,並不是某些過江的爛頭卒,要靠接走難財貼補豪奢生活的人。

絕對絕對的不容許有類同的欺蒙買家手法,通過她的家族發放到市場去。

宋惜梅是在金力衡的醉仙樓,同時找到了阮笑真與小金的。

宋惜梅開門見山,問︰「怎麼我跟香港通了個長途重話,公司里頭的同事告訴我,已經差不多印起列治丈城市星的售樓書了,卻連建築圖別都未會取到簽批,你把什麼寄回香港去了?」

「不就是建築師畫的則,香港買家最緊要是知道房屋大小及間隔,並不需要顧慮材料問題,我們同一時間進行,會節省時間,事半功倍。」

「金先生,羅氏非但不會鋌而走險,且是做殷實生意的機構,這件事我是要跟致鴻說的。」

小金吁一口氣,問︰「羅太太的意思是未會跟羅先生說過這件事?」

「我今晚會跟他通重話,把實情相告。」

「一切由羅先生作主,那是最好的了。」小金非常滋油淡定的說。

阮笑真得意她笑︰「羅太太,生意要成功,必須把握時間,中英政府在機場問題上作這一輪會談,是不能達成協議的居多,人心惶惶之余,最好推出這些溫哥華城市屋,適合中型家庭作海外投資。」

宋枯梅這一次頭腦是清醒的,她立即鄙夷阮笑!這個想法和看法。

香港都有這種專打中下階層客戶主意的建築商,五百尺建築面積實得二百尺,建築材料出奇地差劣,一上三五年,樓宇殘破,維修費甚巨。

對于這種在乞兒缽內尋飯吃的所作所為,一向為宋惜梅鄙夷,怎麼可能途長路遠,來到加拿大作乘人之危的勾當。

當然,宋惜梅沒有面斥其非,多少看在李通的份上,不便彼此拉下撿來,不好下台。

惜梅矗開醉仙櫃時,別在門口里踫見上班的季通。李通叫住了她︰「羅太太,你好!」

寒暄幾句之後,李通自動提起︰「听笑真說,她現今有份跟羅先生參予列治文的新建城市屋計劃,過些時還會回香港推銷樓宇,真要多謝那位帶她入行的金先生,也要多謝羅先生和你。」

「通哥,你太太跟小金是深交?」

「不是,是金先生熱誠,知道笑真喜歡從商,便提攜她罷了!」

「通哥,你幫致鴻多時了,根本像自家人,我也不客氣,言之在先,免得將來誤會。我著我們羅家決不能跟那姓金的合作下去,他的手法與心術都不是我所能認同的。近朱者赤,你有便提點一下尊夫人。」

李通抓抓頭,也不知再說些什麼才好。

苞宋惜梅道別之後,回頭看到小金與阮笑真正在交頭接耳,細聲講大聲笑的樣子,心上就已有點不高興,一念及剛才宋惜梅的說話,更感不安。于是走上前去,跟阮笑真說︰「李湘有點不舒服,今天沒上學,你沒有什麼正經事做,且回去陪陪她吧!李榮又不知野到那兒去了?」

「我沒有正經事做?你此話從何說起了?」阮笑真嗤之以。

「最低限度,你不用限時限刻的上班。」

「這鋪講法,真難為你出得了口,限時限刻的有斑可上,就是了不起嗎?你成年的小賬,不及人家賣一間房子的佣金,一份見不得人的牛工,算是正經了。」

李通被數落得面紅耳赤,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下台,只好抓住一個話題發揮下去︰「你趕快回家去侍候女兒,熬點粥給她吃,她真的生病了。」李通伸手去拖笑真,沒想到這女人會下意識的驚叫︰「別抱手拖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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