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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 第3頁

作者︰梁鳳儀

這些日子來,我其實在香港撐得好苦。

自從利通銀行擠提,雖然總經理何耀基以老行尊的身分,為我在眾人面前擋駕,總還有些場合與時光,我非要面對群眾不可。

每二次站到眾人踉前去,我其實心驚膽跳,羞愧莫名。說到頭來,時間還未真正飛逝過去,我的傷口固然淌血,人們的嘴巴也未作小休。毫無疑問,人們與自己都還不放過江福慧被蒙騙的故事。

單是江家一下子損失七億以上,震撼力就足以使傳媒窮迫不舍、使行內人津津樂道。

在還未有更新鮮吸引的市場資料轉移眾人視線之前,我還是謠言是非的對象目標,無法幸免。

只有月兌離那班群眾,才有呼吸一下自由自在空氣的實在,今晚的機會也真是絕無僅有。

我不期然地對這些短暫的喘息與歡愉另眼相看。

「今晚想到吃些什麼嗎?」那莊尼間。

「什麼都成,食物要最美味可口,地方要寧靜舒適,好讓我痛痛快快地吃一頓飽,明天才回到香港去。」

「要這兩個條件都齊全,全多倫多只有一家。」

「那就去那家好了!」

莊尼皇我一眼,微微有點錯愕。

我問︰

「有什麼不對眼的地方?」

他慌忙解釋︰

「沒有,沒有。只是我有點驚駭。」

「為什麼?」

他終于靦腆地答︰

「東方人的面部輪廓很少有如此澄明清朗的線條,從側面看,你仍是個好看的人兒。」

苞著他情不自禁地又加了一個注腳。

「可惜,就算好看的人兒,也要鬧夫戀。可想而知,人的福份並不因為天生有什麼條件,或是後天作過何種努力,而定奪厚薄。」

我不能以為他的這番話只是沖著我而發。事實上,莊尼也是個漂亮的男人。

他的外在條件看上去,並不比我差。

我忽然地失笑了,誰個在今日踫上我倆,也許會認定是相當配襯的一對。

怎會想到都是被遺棄的可憐人?

「你笑什麼?笑我胡亂講人生哲學?」莊尼間。

「不,我只是一時間想起等下有頓好吃的,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這個借口未免牽強。然,不要緊,偶然拾得的一段相敘,彼此都沒有在言行上斤斤計較的打算。

莊尼把車子直開到一條林蔭道上,兩旁的房子互相距離得相當遠,中間是一大片的林地。

很明顯地,這是個頂高尚的住宅區。

加拿大東岸的屋地普遍比西岸狹窄,年來價格突飛猛漲,使不少在多倫多定居的人,往西遷徙,也是為了西岸陽光充沛之外,房子還真價廉物美。

能像這一區,差不多每幢獨立房子的屋地範圍都佔去半個街口位置的,實在絕無僅有。

莊尼把車駛進一條兩旁種滿了紅白杜鵑花的小車路上,再停到一幢白色殖民地官邪式的房子門前。

「不騙你,全市最清靜,最能供應色香味俱全食物的餐廳就在這里頭。瑪利亞,你現今可以作出一個決定,是否願意到舍下作客,一嘗我的廚藝,抑或,你信不過我,那就改道到一般的食肆去!」

信不信得過他呢?語帶雙關,這里頭可能是另外一篇文童。

誰不是白白擔了個聖潔的外表,而實際上做著滿足私欲的種種劣行?

任何人目睹了當日社青雲對我的那副臉孔,都會相信他縱非至情至聖,也必定忠誠正直。誰能料到他竟是好險狠毒,心如蛇蠍?

我已曾經滄海。

世上再恐怖不過的欺騙手段再加之于我身上,都不能跟我承受過的相提並論。

瑪利亞今夜,何懼之有?真想不到莊尼竟有如此高雅壯麗的巨宅作居停。

坐到那寬敞的客廳去,享受著完全十九世紀英式的貴族家居布置,一種皇侯風範、泱泱氣氛彌漫著空間,令人肅然起敬。

莊尼給我調校了一杯威士忌。然後說︰

「你隨便瀏覽,我這幾完全沒有機關,也沒有秘密,什麼角落你都可以走,什麼東西你都可以翻。」

「你呢,你不在我身邊陪我?」

「我到廚房去弄晚餐,只一會兒就來!」

我悠閑地在屋內逛著,客廳的左側是個中式飯廳,一張足可坐二十人的大圓飯桌放在正中,跟垂下來的金澄澄歐式大吊燈互相配襯輝映,已經很氣勢如虹。

客廳的右側,是兩個相連的房間,一個是較小的西式飯廳,橢圓形的餐桌,伴以八張餐椅,都罩上大紅的椅罩,在椅背後扎著一個大紅蝴蝶結,宛如一個到舞會去跳宮廷舞的少女,正微微屈膝,回禮舞伴似的。加上牆上名貴繽紛的掛畫,整間餐廳都出落得熱鬧而溫馨,別具韻味。

另外一向是書房,三面牆都是高聳至天花板的書櫃,整齊地徘滿了書籍。駐足細看,竟是中英巨著,琳瑯滿目。

這莊尼那麼能學貫中西?看不出來。

誠然,我應該知道看得出來的往往並非真相。

堂前的乙道螺旋形雲石樓梯,向上一定是通往樓上的幾間睡房,向下則一直帶往地庫。想地庫也不外是那些游戲室,桑拿浴室之類,我都沒有興趣觀賞了。

正想走到廚房去看看莊尼怎樣弄我們的晚餐,他就出現眼前,一把拉起我的手,說「來,一切已經就緒,我們先飲杯酒,吃一點餐前的沙拉,醒醒胃!」

我們繞道自客廳的一扇抽木瓖玻璃的雙掩門,通到一個羅馬式的室內泳池旁邊。

泳池呈長方形,在彎位處豎立了一身布滿線條的大圓柱,頭頂是玻璃蓋成的大天窗。已見一兩顆疏落的星星,那麼的由遠而近,仿佛等一會就會掉進池中,微微濺起水花,添一點生氣似的。

晚餐桌放在泳池旁,只有兩個位置,除了精巧矜貴的餐具外,就是一大蓬優怨而瑰麗的艷紅杜鵑,跟那插了六枝紅色洋燭的純銀燭台,一齊霸在餐桌中央,那麼的令人心旌搖蕩。

白酒是頂上好的品種,人口一陣芬芳,真能齒頰留香。

連那凱撒沙拉,都其味無窮。做這菜最考功夫,一般不是調得稍咸而變得略帶酸味,就是過淡。莊尼的手勢肯定是恰到好處。

「每吃完一道菜,我們都慢條斯理地呷一會兒酒,莊尼才捧出另一度菜來。

那白菌煎鵝肝,和香蒜牛仔肉,都吃得我津津有味。

我不禁歪著頭想,這麼好條件的一個男孩子,怎麼可能鬧失戀。

隨即我甩甩一頭短發,一並把這個意念都拋到九霄雲外。

莊尼的背景強得過我嗎?

然,有目共睹,我如何地慘遭茶毒。

杜青雲至兀不渝地愛著他那位青海竹馬的陸湘靈,為她的被迫淪落風塵而討回一個公道,事必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向當年害慘了陸家的江尚賢報復,因而要我承擔了重罪。

很明顯地,我縱有百般可愛,千種能干,萬樣德行,在杜青雲心目中都不值一文。

還是那條甲之熊掌,乙之砒霜的道理。

一念至此,竟對眼前人生了憐憫同情的愛心。

真的,相逢不必曾相識,彼此能說著同一語言,心照不宣,就是天涯知己。

吃罷了那個可口的甜品,我的感慨更深。

問莊尼︰

「看過一個香港流行小說名作家亦舒的那本《喜寶》的小說嗎?」

莊尼搖搖頭,臉上寫上問號。

「故事說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時,就願意下廚為他悉心泡制一度美妙的甜品。」

莊尼凝神望住我,眼里蕩漾著無限溫情與溫馨。

沒想到吧?

說著這麼一句具挑逗性說話的不是莊尼,而竟是我。

我正在逐步實現我預期的後果。

以一種溫柔溫馴的眼神,回應著莊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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