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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變 第14頁

作者︰梁鳳儀

我應該開始考慮給予自己以及對方改良關系、使之正常健康化的機會!

沛沛那方面,又何獨不然?

一夜之間,我活像受盡了淒風苦雨。

推門走進母親的臥室。倩彤還在睡。

我坐在床沿,把床頭燈的光度調低,我看著倩彤出神。

心在無目的飛馳至多少個以往的年頭去!

第六章

小時候,我跟郁真同室而居。姊妹倆相處得非常融洽。

我們是在同一間女校內成長的。我比郁真高一班。妹妹在校內的風頭,無人能出其右。縴縴弱質,運動場上卻永遠是金牌得主。每次田徑抑或泳賽歸來,就必累得像爛泥似,死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吃晚飯。母親三催四請無效,管自把飯菜放好在飯桌上,囑我照顧妹妹,就抓起手袋到隔壁搓麻將去。

我就在床沿守著熟睡的郁真。看著她縴巧玲瓏的身子,端正姣好的臉龐,以及那放在書桌上的運動獎狀,我就會得把差點餓彎了的腰一挺,含笑堅持等她轉醒過來,才一起吃晚飯,通常候至十點十一點,都餓過籠了,郁真才轉個身,考慮起床!

又妹妹豈只運動好,功課也是一等一。在我記憶中,她在學業成績上的遭遇從來都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每次考試,她就徹夜不眠。有時累得實在撐不下去了,就把我搖醒,當她的活動鬧鐘。我又是毫無怨言地守著熟睡的郁真,一直至月色微明,才催她起床。

家中兩朵小花,一定得培養出一朵玫瑰來才好!

筆而,自問蒲柳之姿的我,從小樂于退居次席,誠心當護衛隊的一員。學校經常有小八婆攻擊郁真,放著各種各樣的發矢的流言,我听在耳里,心上難過,可從未試在郁真面前復述半句,因為她受不起,我和父母都甘心情願讓她在世界上逍遙白在,惟我獨尊。

難道我們又有錯嗎?

倩彤翻了個身,說著夢話。

「倩彤!倩肜!」

我輕聲呼喚,她的話像個嬰孩在牙牙學語,根本听不懂。

只見她把被褥踢開了,手在胡亂揮動,狀似掙扎。

可憐的孩子!

我緊緊地抱住了她,用我的體溫擁著她冰冷的身體,幫助她戰勝惡夢,平伏過來。

我把倩彤的手,再收到被子里去,輕輕地,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她的肩膀,讓她再寧靜地睡下去。

看著倩彤額上有汗水,濕濡了發鬢,我拿毛巾替她插干。

那年頭,沛沛十歲鬧了一場病,我就是如此這般的日以繼夜侍候在床前,不知多少個晚上未曾敢把眼楮合上。

沛沛從小身體不算好,小毛病說多少有多少,平日已經讓我這做母親的擔心,還鬧一場重病,簡直掉盡了我的三魂七魄。

每次守在她的床頭,我就難過。真不知怎樣才能無災無難地把她帶大?為了沛沛的體弱,我受的委屈,更不足為外人道。家姑老是拿言語威迫我,說王家要有男丁繼後,誰知在這事上不肯讓步的並非媳婦而是兒子。錦昌每次在沛沛生病時,就拉長了臉,似世界末日!他決不肯再添一個孩子,增加顧慮!我是夾在中間的無奈人。

經年下來,听閑話,受指責,久而久之,變作麻木不仁,唯一活動的心機,就是依然熱切期待沛沛快高長大!

近這兩三個年頭,沛沛身體的確硬朗不少,沒有守在她床頭有好一般日子了,只間中,夜里轉醒過來,會得躡手躡腳,跑到女兒睡房去,看她有沒有把被踢跌在地。

我跟倩彤自小相交,可沒有什麼機會,會得像今晚般,守在床頭看她睡覺。

從前未嫁,倩彤最喜歡把我請到她家去住宿一宵,兩人團在被窩里學著說人情世故,也說男生,都總是談得累了,就雙雙睡去。嫁後要撇下錦昌去外宿,可就說不過去!

如今,看著倩彤那張睡了還緊繃著的臉,心不由得不抽動著,微感痛楚起來!

倩彤不會為了公事而醉得如此無奈與痛苦,這是肯定的!

她是個有辦法的女人,天塌下來,她都有本事撐得住!否則,不會父母雙亡,家無余蔭,可以幾年之內,在商界叱 風雲。有學位的年青人,在江湖上宛如水簾洞的猴兒,說多少有多少,單憑兩下絕招散手,掙扎不出個所以然來!

經驗通常是決勝之道。我生活上最大的敵人怕是家姑無疑。初成為王家媳婦時,每次給尖刻的言語刺痛了,就只會躲起來哭,或向錦昌、母親投訴。日子過下來,發覺哭最不是辦法了,徒令家里的人討厭。是非扯得多,無補于事,只有愈發結上生結,一屋子都在陰霾密布下過日子似。于是一反常態,試行把家姑的說話孤立,我過我的生活,她說她的閑話,就這樣,反相安無事。

誰說經驗不令人世故獨到?故此倩彤在工作上頭,經驗絕對老到,怕已成精,百毒不侵。

只有對愛情一事是個生手,故而中招了。

普普通通一段戀情,猶須屢經歷練,才到得彼岸。何況總攬這麼一宗復雜無倫的社會奇情倫理曲折故事上身,只怕是肯披荊斬棘,也無從下手。

倩彤又翻了個身,口中亂喊︰「我渴呢!」

我慌忙跑到廚房去,給她倒了一杯茶。

倩彤半醒半睡,頭不住地擰來擰去,像要摔掉腦子里什麼似。

我把她略略扶起,說︰「好好喝一口,要小心,很燙!」

倩彤大口大口地喝光了那杯茶,回一回氣,睜開眼,看到我。

才一定神,就撲到我身上來,放聲狂哭。

我一直拍著她的背。

讓她哭吧!

沛沛小時候有什麼不如意,哭了,左哄右哄還是沒法,我就干脆坐著,任她哭個夠,之後,就易于變回個沒事一樣。其實,麻煩並不能哭掉,可是,要真是發泄了舒服點,又不礙著眼前人物,也就無所謂了。

這其間,我又重新替倩彤倒了熱茶。是要補充水分的倩彤哭累了,捧住熱茶,一邊嗚咽,一邊輕呷著。

我沒有問為什麼。

她要說給我听,早晚會開口的。

我只問︰「要不要放水讓你洗個澡?」

倩彤搖頭︰「我想靜一靜。」

「那我先出去,讓你躺躺!」

「不!你陪我,成嗎?」我點點頭。

被欺負了的小孩,最恐懼是獨個兒站著。嚎啕大哭,也沒有個人上前來慰問,是愈顯淒涼的。只要能有個人在身邊出現,表示支持,不論用什麼有效無效的方式支持,也是好的!

甭獨十分難受,在落難時孤獨更加恐懼。

「施家驥今天跟我攤牌了!」

唉!今天在通勝上是什麼日子?宜攤牌?怎麼男子都在這一天行事?

「他怎麼說?」

「他要在我和政治前途中擇一。」

「這有關系?」

「他太太告訴他,會有,且是密切關系。」

「于是他選擇對太太投信任一票。」

倩彤眼內又有淚光。我不知是否措辭過重了,倩彤倒抽一口氣︰「他不敢冒險,如果施太太真個撕破臉,大庭廣眾把我們的私情抖出來,誰敢擔保社會輿論會怎樣?」

「施家驥是委任議員,是不是?」

倩彤拿眼看我,半分的驚駭與佩服一閃而過。

自從那天知悉了孟倩彤有了這個施家驥,又在傅玉書的婚宴上無端端迫上梁山,跟施太太交手,我已開始注意敵情。

這世界,生活上的任何壓力都可能成為長進的一些激素。

最低限度,這段日子,我一邊在家收拾行裝,一邊留意听電台廣播,也專誠訂了兩份中英文日報,不時地翻。因而,我掌握吸收的資料比人們想像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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