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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心曲 第22頁

作者︰海藍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冷冷吐出幾字。

伍自行一抖,幾乎站立不住,後退了一步,一貼上那堅實的軀體,忙又前移,卻被一雙鐵掌緊錮在腰間,暖暖的體溫緩緩傳了過來。

她一呆。

「哦?那您可知,一年前聶氏布莊遭遇滯貨風波,您又同時受襲受傷——是誰在背後策劃的?」嘿笑著瞥一眼神情恍惚的伍自行,手指一指,「是她!是我們金家的十三弟!」如犬般狂吠,「那所有的一切,皆是她五年前的計劃!」吠完,靜候聶箸文發怒。

只是,聶二少只微微笑了一下,並無他預料中的怒狠,反而溫柔地瞅向身前的人。

他一愕,「怎麼?您府上的賬房先生竟是害您之人——您不生火嗎?」怎不「以牙還牙」?

「生火?這廳中火盆眾多,金公子還冷?」聶箸文挑一挑眉。

「不,是,是——」一指面白如紙的伍自行。

「自行冷嗎?」俯首當著眾人的面,將自行緊緊擁在懷中,正大光明地顯出萬般柔情。

明顯的抽氣聲從一旁傳出。

聶二少竟如情人一般擁抱十三弟!

韓齊彥震驚地張開了嘴巴。

金氏兄妹則鄙夷地一笑。

「十三,你不愧是青樓娼妓生的賤種喔!」金嬌娥妒火上沖,俊美無匹的聶二少該配她這絕代佳人才是!十三無才無貌,憑什麼得到聶二少的寵愛?「將你娘那騷勁學了個十成十喲!」

「金十一!」

「怎麼?我難道說的不是?表面上一副貞烈樣,骨子里呢,還不淌的是風塵女的臭血?」回首瞅一眼一臉呆滯的韓齊彥,漾出艷麗的笑,「韓少主,您曾與我們這個‘十三弟’促膝長談、交為摯友,可知她是一個女子?可曾見識過她狐媚的——哎喲!」

一下于捂住臉頰,是誰?敢打她金嬌娥一記耳光!

「若再出惡言,休怪聶某手下無情。」緩緩將手掌又放回自行身前,聶箸文狠狠一笑。

他雖君子,從不打女人,但並非自律,而是從沒踫上想打的人,從沒惱成如此過!

自行是他的!他不準任何人惡意中傷她!

絕對、不準!

「你、你敢打——」在惡狠狠的瞪視下,再也講不出一字。

「聶、聶二少——」金八也再不敢多講其他。

「好了,聶府不歡迎不請自到的客人,請吧!」聶箸文一哼,示意朝陽射月送客。

「二少,等一下!」韓齊彥終于回過神來,啞然出聲︰「十三弟,你、你——」

他怎能是女兒身!

「伍自行本非男兒,只因無奈,才以男子面目示人,韓少主請見諒。」伍自行淡淡一笑。

韓齊彥仿若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頭一垂,再也沒了講話的氣力。

「走吧!」金嬌娥也不想再自取其辱,咬牙恨瞪伍自行一眼,「以後,你休想再跨進金府半步!」

「自行從不稀罕。」

「好,你有種!」

磨磨門牙,金氏兄妹甩袖而去。

韓齊彥再望一眼看也不看他的伍自行,嘆了一聲,跟在金氏兄妹身後,也悄悄走了。

漸沉的夕陽,余輝由窗欞射進寂靜下來的大廳中來。

第八章

「可以回頭看我一眼了嗎?」

慍惱的悶聲從她頭頂傳出。

「你就將我看得那麼扁?我是狗呀?見了美女就撲!」用力摟緊那個讓人惱的人,聶箸文甚是不滿,「人家也是有格調的︰那種心思邪惡的蛇蠍美人我還是看到會很惡心的,我對你表明過多少次,這一輩子只要你一個!從此眼里只剩你一個女人,再也不會將其他女人看入眼的︰我或許有時會故意偷看美麗的女子,可那只是想逗你、討你開心!你那麼聰明,我不信你會不明白!」

伍自行微微垂下了頭,不語。

「還不肯回頭呀?」咬咬牙,聶箸文氣惱地眯起了烏眸,「是因為剛才那對兄妹的言語?就算五年前有一個金十三曾設計想搞垮我聶氏布莊又怎樣?那是五年前!那只不過是一個未施行的計劃而已!去年我布莊是被惡擊排擠過,我也是遇襲受傷過,可那是別人的所為,他們不過是又恰巧想起了一個同樣的計劃,與那個金十三沒有一點關系!」

微微嘆了一口氣,他眷戀地將唇貼上那發頂,輕輕廝摩,「就算那真與金十三有關,那也只是商戰中的小手段,當初我為擴大聶氏布莊,所使手段比起僅排擠他家布莊的小把戲來,那更是無所不用其極,你在商場這麼多年,又豈會不知商場上的殘酷?那真的沒什麼美好可言。

「所以,我才不會在意何人策劃了那種小把戲。我在意的,只有一個自行。」緊緊擁住他的自行,聶箸文寵溺地一笑,「我只知道有一個名叫自行的人,在我危難之際幫了我,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我的身邊,她教會了我該如何去看人,該如伺去待人;她更教會了我——該如何去愛人,去愛上個自己可以付出生命的摯愛伴侶。你明白了嗎?」

炙熱的唇重重吻上那耳垂,「我愛的是伍自行!愛的是在我失明之時伴在我左右的那個自行,愛的是此時此刻我抱在懷里的自行,愛的是將與我牽手一輩子的自行。你明白了嗎?我才不管她以前是誰,是做什麼的!」長長的內心一絲一絲地明白顯露出來,聶箸文啞啞低語,「我愛的是伍自行啊——」

無盡的憐惜、眷戀,借由緊緊貼合的身軀,緩緩傳遞過去。

一顆大頭貼在頸窩摩呀摩,屏氣靜息等待他的自行給他回應,輕輕說一句「我愛你」。

快快回頭看著他,輕輕告訴他呀!

只等得頭發也白了,身前的身子還是一動不動,不發一語地,只垂首沉默。

明白告訴他一句愛語,就這麼難嗎?

不由心中一酸,再也無力去擁緊他的自行,將手一松,他慢慢倒退著跨出廳門,低嘆一聲,再無他的聲息。

背後的溫暖支撐一旦失去,才知自己再也無力獨自站立,眨一眨模糊的雙眸,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水盈眶——她,再怎樣遭人背叛,再怎樣傷心欲絕,卻從來沒流過一滴淚!

可如今,串串淚滴如珠般從眼中滑落下來。

她不穩地一個趔趄,幾要倒下去,低低的啜泣猛從胸中延上來,快速地一轉身,想也不想地追出門去——「箸文.不要丟下我!」

頭也不抬地向前沖,不分東南西北,直到投入到一個敞開雙臂的懷抱里,才停下急沖的步子,雙手緊緊摟住那溫暖的身軀,放聲大哭,「箸文!不要丟下我一個!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

「我不丟,我從來都不會想丟下你一人過呀!」心中亂成一團,自行從沒哭過哪!

「可我好怕!好怕你不要我了!」伍自行似听不到他急切的保證,徑自哭泣,「從小我就獨自一個人,孤孤單單。我娘從不對我笑,只是白日黑夜地逼我用功讀書,逼我去學那經營之道,逼我去面對商界的爾虞我詐,逼我去面對那從來就不該我去背負的一切!」憶起灰色黯淡的童年,伍自行忍不住輕顫。

「雖然如此,我卻咬牙忍受了下來,因為至少還有我娘親可以依賴,可我十二歲那年,我娘死啦!那時我好似一朵飄萍,不知該何去何從,但當時我雖失了世上惟一的親人,卻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解月兌、有一點點心喜!」抬起淚眼朦朧的臉,她望向一直凝視著她的聶箸文,「我怎會那樣?我不知、我不知啊!」

忍不住啜泣。她從沒在人前哭過,就在失去惟一的親娘時,也沒掉過一淌淚!今日,她怎麼啦?淚,依舊潸潸而落,悄悄浸沒了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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