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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春風 第15頁

作者︰關月

命婦服,一般是朝會、宴見與大禮時才用,日常拜訪無需如此,除非卿兒另有所求,才會作這般慎重的打扮。

坐定上茶後,卿兒遞過一方繡羅帕,微笑道︰「這是您前回囑容容繡的帕子,前幾日被別的事耽誤了,今天才送來,請您見諒。」

辛老夫人淺笑著接過帕子,展開一看,不覺動容,贊道︰「好精致的手工,好一雙巧手,馮夫人,你們家這位容容姑娘,果然是名不虛傳哪。」

侍立卿兒身後的卿容容躬身道︰「老夫人過獎了,奴婢擔當不起。听聞老夫人早年亦長于此道,您不嫌棄的話,奴婢還想請您指教一二呢。」

辛老夫人愛不釋手地撫著手中繡帕上的圖案,嘆道︰「哪兒的話,我那點活可比你差遠了,哪有什麼資格教你呀。可以的話,倒是請馮夫人有空時多帶容容姑娘來府里走走,教教我那兩個笨手笨腳的小孫女。」

看著手中精美絕倫的繡品,她不由微微後悔起三月前收下初次拜訪的卿兒的厚禮,答應替她向宮中的長女說項,征尋繡娘時有意略過這以繡技名滿天下的少女,讓卿兒得以保住卿容容。

若當時讓這少女進宮,女兒現在也不至于如此的焦頭爛額,束手無策。

卿兒應聲「是」後,美目微閃,輕道︰「前次多蒙令媛相助,救了容容。卻不知祐熙公主的嫁衣可曾縫制好了?」

誤以為她的用意是來多確定一次卿容容的「安全」,辛老夫人握著繡帕舍不得放手,算算自家前趟今趟共收了人家六十件價值連城的珍玩,卿容容又送了她這副京城人都只聞其名,千金難求的繡品,她怎麼都要放棄讓卿容容進宮這誘人的想法,抱著多個人听她訴訴苦也好的念頭,嘆口氣道︰「相信馮夫人也听說過那位祐熙公主的一點情況。」

看出老夫人談興頗深,卿兒緩緩揚起令人目眩的淺淺笑容,柔細清甜的嗓音以最感興趣的口吻道︰「兒願聞其詳。」

辛老夫人得到這絕無僅有的美麗听眾的配合,精神一振,連茶也不用喝,干咳了一聲,道︰「這祐熙公主,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嫡妹,小了兄長整整十二歲,今年才十六歲。先皇後去世的早,當時還只是太子的當今皇上對這幼妹本就份外疼惜。先皇去世時,小鮑主才七歲,皇上憐她小小年紀便失恃失怙,更是加倍寵愛。說起來,皇上和皇後當這小鮑主,可就和寶一樣……也所以,這個……公主雖說是聰慧乖巧,也……難免會有一些些的率性。」

好婉轉的用詞啊。

卿容容抿起小嘴,把沖到唇邊的笑意分解成一絲絲、一絲絲地強吞回小肚子里去。若不是迫在眉睫的危機有求于辛老夫人出手相助,她一定當即笑場。

那祐熙公主,何止是「一些些的率性」,公主千歲是「非常的刁蠻任性」才對。否則也不會為了對一件嫁衣不滿意攪得天翻地覆。

謹慎的措詞,避免冒犯了十六歲的「千歲」後,辛老夫人松了口氣,喝了口極品烏龍茶潤潤喉,接道︰「呃……皇上為了替祐熙公主選夫婿,可是煞費苦心,好不容易挑中這位準附馬爺,定下了明年元月完婚,一切都順順利利的,連公主府都建得差不多了,到公主看到‘文繡院’呈上的新娘衣時,問題就出來了。」

老人家歇口氣時,卿兒盡起一個合作的听故事者的義務,問道︰「公主衣不是都有一定的樣式圖案嗎?尤其是大婚嫁衣,‘文繡院’不會不知這規矩,怎會出錯的?」

辛老夫人對她恰到好處的提問大是滿意,笑道︰「馮夫人這就有所有知了。據小女說,公主嫌的就是這個,她說嫁衣一生只有一次穿的機會,怎可穿這千篇一律的制服便算了事。因此大大的發了一頓脾氣,去向皇後說若沒有讓她滿意的嫁衣她寧可不嫁。皇上和皇後向來寵她,這麼件小事自然依她。因此開春起就命人重制嫁衣,不想公主仍是不喜歡。故而今年三、四月間‘尚功局’才會四下尋找出色的繡娘縫制新嫁衣。」說到這,她又嘆了口氣,訴苦的「戲肉」正式登場︰「不瞞你說,現在離大婚之日不到半年時間,還沒做出教公主滿意的衣裳,阿瑗為這事急得不得了。要是在年前做不好衣裳,誤了公主的婚期,那可是殺頭的死罪啊。唉,我這幾天一想到這件事,就愁得睡不著。阿瑗在宮里,一定是更難受了……」

她意在言外的停止,偷覷著清艷絕麗的卿兒,盼她說些什麼。

正默念著「制服」二字,對祐熙公主的用語大感有趣的卿容容機智地插嘴道︰「嗯,我倒想試試看給這位公主做件衣裙呢。」

就盼著這一句的辛老夫人眼一亮,試探道︰「容姑娘說笑了,馮夫人怎舍得你呢。」她的眼隨即黯了下來,顯是想到卿兒送的那份教她及丈夫都舍不得推出門外的厚禮。

卿兒出手越是大方,越是顯示了她對卿容容的重視程度。

卿兒略帶猶豫地道︰「若容容進了宮,還能再出得來嗎?」

辛老夫人听出她口氣略為松動,忙道︰「這個自然,‘文繡院’三百繡工多是雇佣工匠,來去自由,之所以大半長留于斯,是因為俸金的優厚及畫樣、技能的豐富讓他們想留久些可多學許多東西罷了。之前入宮的繡娘大多都有家庭,故皇後早說過待公主大婚後就將她們遣送回家的了。」

辛老夫人年事雖長,素有「女中豪杰」之稱蓋其雖不拘小節,然而卻一言九鼎,語出如山。只看她雖因嫁衣一事心煩,仍信守前言,不強迫容容入宮便可看出,否則她大可叫女兒讓宮中直接下詔,那卿兒再不願也只能讓容容入宮了。

要不是她打听來辛令圖夫妻醉心金石刻三十余年,投其所好地先後送出先秦銅器、玉器、瓦當、石器等共計二十件好此道者夢寐以求的珍品,而只是送上一疊銀票的話,怕早像之前的送禮者一樣被逐出門了。

筆,既然辛老夫人可以靠得住,有她如此保證,容容避過此難後想出宮應非難事。

對上辛老夫人期待的眼,卿兒坦然道︰「老夫人莫笑兒出爾反爾。兒此來,正是請老夫人相助,通過宮中下詔宣容容進宮去。容容與賤妾情同姐妹,這才失禮要老夫人肯定了容容將來出宮無虞才敢言及此事,望老夫人見諒。」

辛老夫人大喜,哪還會與她計較這點小事,笑道︰「這有什麼好見怪的。馮夫人放心,我定會囑咐小女對容容姑娘多照顧。」通達世事的老眼掃過朱顏玉貌的卿兒,掃過也是花容月貌的卿容容,隱隱明白幾分卿容容忽然想入宮的緣由。

雖只是她的想當然,至少她猜中一點——此事與馮子健有關。

只听她輕輕嘀咕︰「都已經有了這麼個天仙似的妻子了……」

然而她卻想不明白,是卿兒不願馮翰林納妾呢?還是卿容容不願嫁馮子健?

也許兩樣都有吧。老人最後下了結論。主僕倆都是出眾無雙,馮子健條件雖好,一個就已是洪福齊天了,怎能奢求齊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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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個女敕生生的小丫頭,真的可以繡出令挑剔得天怒神怨的祐熙公主滿意的嫁衣嗎?

怎麼看怎麼靠不住。

元豐三年八月,卿容容奉詔入宮,制公主裳。

在她向讓她得以順利入宮避禍的尚功辛夫人行禮後,年近四十尚未適人卻被稱作「夫人」的辛瑗毫無信心地掃她一眼,頭一句話便是︰「距公主婚期只剩五個月多一點點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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