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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初上舞?終上 第35頁

作者︰藤萍

「阿暖,阿暖你怎麼站在這里,冷死了,我到處找找不到你!沒事啦,小月沒怪你,快回家……」

她帶著微笑被何曉秋拉回嘉京園,當晚就發起了高燒。

以她素來孱弱的體質,一場大病來得凶猛,兩個時辰之後已然病入膏盲,奄奄一息。

肖雅鳳扶床痛哭,淚盡昏迷,聞人壑使盡渾身解數,終不能讓女兒轉危為安。聞人暖為人和善愛開玩笑,宮里眾人都很喜歡她,終于在當夜二更,許多人嗚咽跪求宛郁月旦,救聞人暖一命,請賜「帝麻」!請賜「帝麻」!

宛郁月旦臉色蒼白之極,林忠義和楊中修眼見聞人一家慘狀,抱著楊小重的寒棺一場痛哭,終是硬不下心腸見聞人暖病死床榻,同求宛郁月旦先救活人一命。

在眾願難違之下,宛郁月旦終是讓聞人壑拿了「帝麻」去和藥,眾人喜極而泣,只有他絲毫不見快慰之意,臉色越發蒼白。

當夜三更,「帝麻」及多種藥物和好的救命奇藥熬好,端到了聞人暖床前。

肖雅鳳哭到昏厥,聞人壑提起調羹要把藥喂入聞人暖口中,眾人小心退開,只怕驚擾病人服藥。一口湯藥入喉,聞人暖很快醒了過來,輕聲說︰「爹,好苦。」

聞人壑忙起身去找冰糖。在他離開之際,聞人暖卻坐了起來,饒是她燒得全身綿軟搖搖晃晃,她還是坐了起來,甚至下了床。推開窗戶,她把那一碗珍奇難得的「帝麻」往窗外一倒,躺回床上去。

聞人壑回來之後她微笑說已把藥湯喝了,聞人壑大為欣慰,卻不知那干金難求萬世難遇的藥已被他女兒潑進了雪地里。

第二天一早,聞人暖便似臉色好了許多,也能起床行走,聞人壑和肖雅鳳放心許多,「帝麻」神奇之處也正在它藥效奇快,十分穩當。直到下午,聞人暖已似全然無事,不需要人招呼陪伴了。

晚飯之後,肖雅鳳和聞人壑照舊找了個地方練功去了,她的爹娘性格雖然大相徑庭,感情卻是深厚的,向來是她向往的伉儷。見父母不在,聞人暖突地從抽屜里翻出把剪刀,繞到屋外窗下。

夜里燈光昏暗,但雪地上一方褐色藥漬還是很清晰。她手握剪刀,一下一下鑿著冰凍的雪塊,鑿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塊冰凍的「帝麻」藥湯鑿起,往竹籃里一放,搖搖晃晃地往外就走。

她甚至不換外衣不避人眼,走的雖是後門,卻也有人見她筆直地出門去了,看見的人有些詫異。但聞人暖從小愛開玩笑,偶爾做些小敝也是有的,看見的人只是奇怪,卻沒想到什麼。

聞人暖出門之後,她房間牆角緩緩露出一只鞋子,宛郁月旦也是一身單衣,站在新春嚴寒之中,那雙幾乎看不見的眼楮就直直地看著被她鑿出一個大洞的雪地。

他什麼也沒有說,蹲下來輕輕撫模了一下被她鑿開的雪,那雪在他指尖融化,凍得他整根手指都白了。

提著裝有救命藥湯的竹籃,聞人暖從慢慢走到快步走,直到她在街上踉踉蹌蹌地奔跑起來,她一輩子從未跑過,第一次就跑這麼漫長的路途,跌倒了再爬起來,爬起來了再跌倒,她不在乎,反正懷里揣著的是塊冰,它不會壞……

跑過了三條街道兩個鎮區,她終于到了聖香住的小二客棧。

掌櫃的見她臉色灰敗披頭散發,連問︰「喂?姑娘你找誰……」一句話沒說完,那姑娘在門口重重跌了一下,額頭撞出了血,嚇了他一大跳。他沒認出來這是前兒剛過來的那位美貌少女,剛想去把她扶起來,卻見她猛地爬起來,奔入了聖香的房間。

「砰」的一聲,她撞開了門。

床上還躺著一個人,她撲過去跌坐在床頭,「聖香……我給你……帶藥來……」手往竹籃里一探,她卻整個人呆住了,剎那燒紅的臉變得慘白如死——冰塊不見了!

不知在她哪次跌倒的時候不見了!

她猛地站起身往外跑,卻見房門緩緩開了,一個人白衣如雪、面容溫和地站在門口,以錦帕托著一塊冰碴,滿臉微笑笑得好苦澀,柔聲道︰「它在這里……別急……它沒有丟……」

聞人暖看著宛郁月旦,「撲通」一聲跌倒在地,突然哭了出來,「你……你……」

看她淚流滿面的臉,宛郁月旦把「帝麻」的冰碴放在桌上,換了塊錦帕擦她的臉,他也微笑得好辛苦,「別哭……另U哭……」

「你知道……我騙藥?」聞人暖伏在宛郁月旦懷里,淚水濕了他滿身。

「我知道……」宛郁月旦失神的眼楮更加失神,「可是我不想知道……」

「我沒有辦法……不救他……」聞人暖的身體燒得發燙,她的心跳跳得全無章法,剛才她跑了好長一段路。宛郁月旦第一次抱著聞人暖,廝磨著她的頸項耳發,听她哭,她反反復復地說沒有辦法不救他……

他微笑得更溫柔,「聖香本就是個……讓人沒有辦法的人……別哭,我不怨你愛他,我……幫你……好不好?」

「月旦……」聞人暖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著他的臉,仿佛很迷惑,「你不怪我……騙走了楊師姐的藥?」

「不怪。」宛郁月旦保持著微笑。聞人暖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緩緩地問︰「你真的……真的……」真的心甘情願為我如此?她沒有問下去,宛郁月旦側過臉去,他已經快要保持不住微笑,快要崩潰了。

聞人暖的呼吸更加急促紊亂,呆了一呆以後,她轉身去找那塊她以性命換來的冰碴,猛地一起身,她突然整個人怔住了︰床上那人不是聖香!

床上躺著一個年紀輕輕額頭刺字的士卒,卻不是聖香!那士卒似乎受傷或者得病,仍在昏迷。

宛郁月旦看不到什麼讓聞人暖突然呼吸都停住了,驀地他跟著站起來,「阿暖?」

聞人暖失去顏色的唇微微翕動了一下,整個身體往後就倒。宛郁月旦接住她,兩個人一同跌倒于地,剎那之間,宛郁月旦清晰地感覺到聞人暖的體溫從極熱變成冰冷,她松手之後那塊冰碴砸在宛郁月旦腿上,「喀啦」滾出老遠,不知落在什麼地方。

「他不是聖香……聖香在哪里……」聞人暖喃喃地問。

宛郁月旦臉上的微笑終于破裂,只余下一片青白,「你說什麼?」

聞人暖的心跳和呼吸一樣快得幾乎是瘋了,陡然大口叫一聲︰「他不是聖香,聖香在哪里?」

聖香……宛郁月旦臉色慘自得像雪,「阿暖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聞人暖整個人都輕了,躺在宛有陰旦懷里覺得就像快要飛走一樣,她突然笑了笑,「罷……了……月旦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別……別……怪我……」她伸起手模了模宛郁月旦的臉頰,「那藥……上天要給楊師姐,我搶也沒有用……你……你以後要快活些……我很喜歡……從前的你……」

「阿暖……阿暖……」宛郁月旦緊緊握著她的衣裳,終于忍不住月兌口而出,「你不要死、不要死……」

「我……對不起你……」她喃喃地說,喃喃地說,緩緩合上了眼楮,淚已流干,死的時候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宛郁月旦抱著懷里心已經不跳的身體,那身體的溫度在慢慢下降,直至冰冷如他從街道上拾回來的冰碴。等到房里一切都寂靜下來的時候,只听到一滴水滴的聲音,落在了聞人暖冰冷的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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