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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呂羽舞 第15頁

作者︰藤萍

六音用左手支力,讓自己坐了起來,在坐起來的時候,他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後頸「身柱」、「神道」、「靈台」,到背後「至陽」、「肝俞」、「膽俞」、「懸樞」,一直到腰部「腰陽關」、「十七椎」以下,全部被郁結的真氣和傷勢堵死了,所以他現在是大半個廢人,「哭我殘廢了?」他開玩笑。

他居然還笑!皇眷用手去壓他的臉,「不許笑!」她又要哭,又要板起臉,結果在臉上就是一張怪臉,「你體內的淤血本來就要攻心,你本就要死了,要死的時候突然淤血散入了你四肢百骸,你不會現在就死,但是你,你卻成了殘廢,而且,你的武功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恢復……」

六音呵呵一笑,「原來這就是所謂『決定不走的話,無論要吃多少苦,都留下來吧。」』他自言自語,「是我自己決定留下來的,所以,無論再一次起舞需要多少的勇氣,我都不能後悔,是不是?降靈啊降靈,你是這個意思吧?」他抬起惟一能動的左手,在皇眷眼前揮了兩下,「我還沒死呢,本來只能活一天,現在弄不好還可以活上十年八年,你還哭?拿酒來,我餓啦,你在我脖子上劃了個口子,又差點用衣帶勒死我,現在難道還想餓死我?」

皇眷忍不住要哭,又忍不住要笑,又羞又喜,猛地拿被單摀住了臉,她不習慣對人這麼好,在被單里才說︰「我這就帶你去吃飯,你別急,只要再過半個時辰,我們就到丹陽,丹陽有最著名的知味樓,我們去那里吃飯,好不好?」

六音哈哈一笑,「好說好說,銀子在你口袋里,你是財神爺,我是跟班的。」

皇眷蒙在被單里,听了這話,心里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曾經,倚馬偎欄,笑擲千金的六音啊!她低聲問︰「難道你就不帶銀子?」

六音眨了眨眼楮,好無辜的,「我沒有帶銀子的習慣。」

「你還當你人在宮里,在聖香家里,在容隱家里,還是在哪個王宮大臣家里,吃飯不要錢的嗎?」皇眷蓋在臉上的被單被一翻而下,她輕輕地冷哼。

六音嘆氣,「是啊,我被你們寵壞了,什麼也沒有帶,就出來了。」他做悲哀之聲,「出了門,才知道處處都要用錢,既然沒有錢,我就只好餐風宿露,茹毛飲血,過野人的生活。」

「胡說八道!」皇眷突然想起一件事,一個可能,「那個——鈴鐺呢?」他長年累月系在身上的那個玉鈴,不會給他當了吧?

六音裝傻,「什麼鈴鐺?」

「那個芙蓉花接紋的玉鈴。」皇眷凝視著六音,「你曾經很喜歡的,不會——變成了哪個酒樓里的糖醋排骨或者八寶田雞了吧?」

六音笑,「我記得你很討厭那個鈴嘛,有次乘我不在,你故意把它摔在地上,企圖要砸爛它,別以為我不知道,早有別人告訴我了。」

皇眷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可是我後來撿回來了。」

六音忍不住笑,躺在床上笑得差點一口氣換不回來,「我知道,哈哈,跳琵琶扇的小桃告訴我,她看見你凶巴巴地把那鈴往地上砸,然後鈴還沒有落地,你又撿回來了,動作快得她眼花,直以為她自己在做夢。說你,砸鈴的時候凶得什麼一樣,撿回來的時候像捧著個寶,小心翼翼地放回我衣袋里,哈哈,笑死我了。」

皇眷哼了一聲,「你的人,和你的鈴鐺一樣討厭,吵得什麼似的。」

「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六音也皺皺鼻子,哼了一聲,「你如果不是心里胡思亂想,怎麼會覺得吵?我就覺得它好听得很。」

皇眷再哼了一聲,「只有你這麼無聊的人,才會覺得它好听,那麼大的人了,還玩鈴鐺。」

「那麼大的人了,還問人家鈴鐺哪里去了,不知道是誰比較幼稚無聊?」六音大半個身體不能動,卻抬起左手在懷里模出個東西,往皇眷手里一塞,「那,你喜歡就給你,別弄丟了。」

皇眷手里一暖,六音塞給她一個熟悉的東西,還帶著六音的體溫,溫暖一直從玉鈴上傳到指尖,再傳到心里。她沒看,緊緊地握著,一直到玉鈴上的溫暖完全被她手心的溫暖所同化,才慢慢張開手。

手心里一個雕功精細、紋著芙蓉花團的玉鈴擋,她的手一顫,它就叮咚輕微地響,不明白為什麼六音可以把它揣在懷里,卻不發出聲音。看了一陣,她打開一塊錦帕,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為什麼不戴起來?你戴——」她停頓了好一陣子,才極其不情願地接下去,「你戴著,比較好看。」

六音看著她像收著什麼寶貝一樣收著玉鈴和那落在玉鈴上的溫柔的眼光,突然心里溫暖得沒有一塊地方不舒服,他其實對自己很滿意,他名也有,利也有,艷福——是經常多得令人難以消受,作為一個喜歡享受度日的慵懶男子而言,他早已經什麼也不缺,別人要花費一輩子也追尋不到的東西,他揮一揮手就會自動落在掌心里。這樣的日子,閑適富有,卻也缺乏了一個人,人生最精彩最有魅力的地方,他從未遇到困難,因而從來也沒有用過心去追尋過什麼。

一直到見到皇眷,莫名地,他就是喜歡她,喜歡她的高傲,喜歡她的美麗,喜歡她常常口是心非的別扭。他才開始真心地想要得到一份感情,一份溫暖的契合的感情。可是她不響應,她逃走,她拒絕,所以他就追尋,一切都很簡單,沒有什麼道理,就是如此發生了,然後繼續地,仍然在發生下去。

這三年,他的容顏憔悴,不復三年前的風采,但是,他的心沒有憔悴,他仍是六音。就好象他仍愛著皇眷的心情一樣,改變的只是外表,而不是人心。

包愉快的是,他知道了什麼是冷,什麼是餓,而如今,他更知道了,什麼是皇眷。

為什麼會喜歡她,理由早已忘記,惟一記得的是,她這樣小心翼翼地收起他給她的東西的樣子,溫柔、可愛,而且,認真得好可笑。

「我系鈴鐺的帶子給馬扎走了。」六音無辜地道,「而且,我已經變得太丑太丑,根本,配不上這個鈴鐺啦。」

皇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一揚眉,「你的臉是我故意毀的,當然,我也可以把它變回來。」

六音興趣缺缺,「變丑了就變丑了,難道你打算天天在我臉上涂脂抹粉?胭脂花粉這種東西,我也並不討厭,但是,假如整天要往臉上抹,我還不如掛張面具在臉上,省得麻煩。我呢,」他抬起左手點著皇眷的鼻子,「我是男人,雖然我很喜歡漂亮,喜歡綾羅綢緞,喜歡享受,但是,我並不喜歡為了要漂亮就把自己一張臉弄得亂七八糟。我寧願一直丑下去,好過你在我臉上畫一些早就已經不存在的東西。」

「誰要在你臉上涂脂抹粉?」皇眷冷冷地看著他,挽起袖子,「我們苗疆有一種方法,青春少女的血液最養顏,從今天開始,你就天天喝我的血,一直喝到你的臉色變好為止。」她挽起袖子,伸出指甲在脈門上,是真的要一指劃下去。

六音嚇了一跳,「這樣野蠻的方法,怎麼可以相信?快住手!你如果逼我喝血,我就不吃東西餓死!」他用左手支撐著自己掙扎著起來,「我寧願去找什麼靈丹妙藥,什麼千年雪蓮萬年靈芝之類的東西,也絕對不喝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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