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石不以為然,「陳御史自己心虛,干我甚事?說來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緊張什麼?」
「你知道了?」
幕容石嗤笑一聲,「這位陳大人三天內親自跑了兩趟樂坊,差人問了三遍官府。可見平日越是道貌岸然的人,痴迷起來越是可怕。他和那位失蹤的流蘇姑娘不過是在南安王府里見過一面而已——听說你當時也在場?」
「堂堂刑部尚書連這種事都有耳聞,真是了不起。既然如此,你有她的消息?」
「沒有。」蒸容石笑,「這種小事還用不著我插手,不過,若你對她有興趣,小弟我赴湯蹈火也把佳人找來雙手奉上。那位流蘇姑娘還真是位罕見的美人呢!」
還用你說嗎?「心領了,你忙你的正事去吧。」
「正事太無趣了。」兩人邊說邊行,已經走到殿外的廣場上。慕容石略略降低了聲音,「你這些天又做了什麼正事?一連九日窩在那間小別館里,里面藏了什麼稀罕玩意兒嗎?」
燕飛宇皺眉,「叫你的人離我遠一點兒!」
慕容石聳聳肩,「沒辦法,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皇上千叮萬屑要保護好洛王爺,做臣于的怎敢怠慢。」
「是嗎?」他哼了一聲,「我遇刺客的時候怎麼沒見到你的護衛?」
「那幾個不入流的蠢賊怎麼會是英明神武的洛王爺的對手?」慕容石笑得很開心,「我吩咐過,不該插手時一定不要亂出手,省得蓋過王爺的風頭,平白惹人恥笑。」
燕飛宇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瞪著他。慕容石有些笑不出來了,「不要擺那副死人臉!」他撇撇嘴,「面上總得派人看著你,朝里這些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上不上報、報些什麼,就看本侯爺了。還有,你府里前幾樁泄密的事還沒查出來呢,你自己小心一點!’
慕容石推月兌了個一干二淨,燕飛宇也懶得與他計較,「連你都查不出來?」他問,帶一點點挑撥的味道。
「快了!」慕容石揚起眉冷笑,「索性再等一陣子,你們王府也該趁此清理清理了!」
「隨你。」燕飛宇淡然回答。他雖是異姓王爺,又是議政大臣,但都是虛餃,「領天下兵馬總帥」才是實權。身為軍方重鎮,他得確保軍隊不卷入內廷之爭,因為畢竟那只是皇家的內斗。換句話說,軍方如果表明態度支持哪一方,哪一方就勝券在握,這才是他的地位如此重要的原因。
燕飛宇一向只在自己的轄地,兩年前才奉詔入京,對京城里的王府從來沒放在心上,既然慕容想玩,就隨他好了。
換下朝服,走出內城,外面就是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兩人一路慢慢游逛過去,一個溫文秀美,一個風神俊朗,都是少有的風流人物,走在一起著實令人側目。經過比往常熱鬧十倍的樂坊門口,燕飛宇目不斜視,慕容石瞄了一眼,又起了取笑之心。
「真的對那位琵琶美人毫不動心?」他笑問,「是不是因為身邊有了一個白美人,所以萬花再不入眼?」同燕飛宇親近的人都知道白伶兒在王府中是個特殊的存在,不是侍妾、不是丫鬟、不是管家,卻為燕飛宇處理從文書到起居的一切事情。她原並非王府的人,而是朝中一位已過世的重臣的義女,機緣巧合下進了王府,轉眼已有五年。慕容石見過她幾次,覺得這女子除了對燕飛宇之外,對其他人都是冷冷的,有一種說不出的冷艷魅人,但欣賞歸欣賞,以幕容石的個性,對這種所謂紅顏知己一定敬而遠之。外表越冷淡的女人,一旦動心動情就會比旁人更要執著十倍。成為這種女子的芳心所系,對慕容石來講是一件極可怕的事。
燕飛宇也笑,「幕容,你到底看上了哪一個?琵琶美人不論,你要是歡喜伶兒,我明天就把她嫁人侯府。」
「哈!哈!」慕容石干笑兩聲,「君子不掠人之美,何況有些艷福小弟恐怕消受不起。」
「那是什麼?」燕飛宇沒听他鬼扯,眼望前方聚集的一堆人。幕容石順著看過去,那群人圍著一張高掛的榜單議論紛紛,都是滿臉興奮。慕容石最是好事,當即擠進去看,片刻之後,連燕飛宇也丟掉了他的漫不經心。
原來,蔚流蘇失蹤這件事,除了官府,還驚動了一個人——千里迢迢來京的江南首富蔚成霽。流蘇若不失蹤,下一場就該到他府上去獻藝。這位大商人不知是否錢多得沒處花,居然眼也不眨拿出一百兩金子送去官府作為懸賞,凡是找回或知道流蘇下落者,均可領這巨額花紅。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榜單一張,半日不到已有三四十人上衙門里聲稱見到過蔚流蘇。公差一一核對,統統都是捕風捉影、以訛傳訛。這種情形以後還不知要有多少,官府已經開始頭疼了。
蔚成霽本來只聞名江南,如此一來,京城中人也無不知其豪富……蔚家的商場敵手言之鑿鑿︰這分明是蔚氏為揚名而賣弄的噱頭!也有不少道上的兄弟躍躍欲試,準備去宰這超級肥羊一刀……總而言之,這百金懸賞引起的轟動簡直要超過蔚流蘇失蹤這件事本身了。
然而,對于九尾狐一般的慕容石來說,世上不會有哪個傻瓜肯為一個連面都不曾見過的樂伎付出百金的代價。自古博美人一笑傾城的事不是沒有,但見都沒見過就往外撒金子……恐怕非奸即盜!
燕飛宇同樣猜疑不定。這蔚成霽與蔚流蘇除了都姓蔚之外,還有什麼其他關系嗎?蔚流蘇還是個假名……不過,一個是富豪,一個是美女,郎財女貌……他突然覺得心頭很不爽。
「既然有這麼一筆天外橫財,我倒真要找一找這位流蘇姑娘了。」慕容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燕飛宇不動聲色地問︰「蔚成霽是什麼樣的人?」
慕容石偏頭想了想,「江南首富蔚家這一代的家主、超級財神爺。你居然不知道?」
燕飛宇當然不知,他的權勢大半在軍中和官場,對這類純粹的有錢商賈則陌生得緊。
慕容石看出他的心思,糾正道︰「蔚家也算名門啊,上一代還出了一位皇妃。當年蔚家家主即皇妃之兄曾任織造一職,只是後來辭官不做了。就是現今這一位,也差一點成了國舅——只可惜他那位被內廷選中的妹妹上京前竟病死了。不要小看商人,我們兩人的律祿加起來只怕還不夠這位少爺一日的開銷呢。」能勝任特務頭子,慕容石的記憶力絕對可稱過目不忘,腦中的資料更是應有盡有。
「哪位皇妃?」
「湘妃。」慕容石加重語氣,「你雖是異姓親王,想必也該听說過這一位貴妃吧?若不是死得太早,以先皇對她的寵愛,總有一日會成為皇後,現在的太後也輪不到那個女人了。依我看,當年蔚貴妃的死很有些不清不楚。」這麼講,就是說湘妃的死大有可能是被人謀害。後宮斗爭之慘烈絕不亞于戰場,且永遠秘而不宜。若是揭出那麼一件兩件,不要說平地生波,弄到天下大亂也不是不可能。
「這種事你就少管一點吧,」燕飛宇半是說笑半是正經,「連死人也不放過嗎?」
慕容石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湘妃不論,這蔚成霽的妹妹,閨名初晴,據說更是國色天資,容貌不遜其姑母,結果死得更早。紅顏短命,蔚家就算時勢誦天也不例外啊。」
彪、名、初、晴?!初晴!燕飛宇心中大受震動,以至會有「是不是听錯了?」這種白痴想法,但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他不想令幕容石發現什麼異常,即使慕容石是朋友,事情也難免會出現變數。如果那塊五上的「初晴」有其真實意義的話,欺君之罪便是罪證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