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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莫回顧 第6頁

作者︰珍•安•克蘭茲

薇妮從可怕的回憶里抽身而出。

「我發誓,她悲慘的際遇令我听不下去。」薇妮說。「我終止她的恍惚狀態,把她告訴我的話說給她听。」

「她有什麼反應?」

「她覺得很丟臉。起初她堅決否認,但我可以從她的舉止中看出她身心都很痛苦。我拿觀察到的情況質問她時,她突然壓抑不住地放聲大哭起來。」

「我能怎麼辦?」潔絲邊哭邊說。

「怎麼辦?」薇妮說。「你當然得立刻離開他。」

「我幻想過離開他,」潔絲用薇妮遞給她的手絹擦拭眼淚。「但我的財產都被他管得死死的。我沒有近親可以投靠,我連去倫敦的車票都買不起。就算成功逃跑,接下來又該怎麼辦?我無法謀生,勢必淪落街頭。此外,我擔心奧世會追來找我,他無法忍受女人反抗他。他找到我時一定會重重地處罰我,很可能會殺了我。」

「你必須躲起來。你可以改名換姓,聲稱自己是寡婦。」

「除非有錢。」潔絲緊抓著手提袋。「我無路可走。」

薇妮望向潔絲戴的戒指。「辦法倒有一個……」

「我一點也不驚訝你卷入這件事。」拓斌挖苦道。「你做了什麼?」

「潔絲戴著一枚很特別的寶石碎鑽花形金戒指。她告訴我那是她娘家的傳家寶,她從學校畢業後就戴著它。它看起來值不少錢。」

拓斌實事求是地點頭。「你慫恿潔絲變賣戒指作為新生活的資金。」

薇妮聳聳肩。「在我看來,那是最容易的辦法,否則只有設法毒死裴奧世才能解決她的問題。但我認為謀殺丈夫的主意會令她膽寒手軟。」

拓斌嘴角微揚。「你卻不會?」

「只有在萬不得已時。」她向他保證。「無論如何,我認為戒指計劃最可行。我知道只要能把戒指帶到倫敦,她就能以公道的價錢賣掉它。雖然不夠她過奢華的生活,但足以讓她糊口到自力更生。」

「親愛的,你月兌胎換骨太多次,恐怕忽略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足智多謀和心志堅定。」

她嘆口氣。「你說的或許沒錯。我不得不承認,雖然我認為我的計劃很好,但潔絲在听我講到改名換姓和自力更生時,大驚失色。要知道,她養尊處優慣了,無法想像沒有財產可以依靠的生活。」

「那樣也很不公平,」拓斌說。「財產畢竟是她的。」

「沒錯,那一點我完全贊同。但在我看來,如果不放棄財產和改名換姓,她就得開始研究如何調配毒藥。就像我說過的,我認為她對第二個辦法不會太熱中。」

「你有時令我不寒而栗,薇妮。」

「胡說。換作是你,我相信你也會給她相同的建議。」

他聳聳肩,不予置評。

她蹙起眉頭。「我收回那句話。你不會勸她大費周章地改名換姓,你會設法讓裴奧世遇到不幸的意外。」

「但我不是你,所以不用猜測。」

「你有時令我不寒而栗,拓斌。」

他聞言莞爾,無疑以為她在說笑,但她不是。他有時是真的令她不寒而栗,拓斌內心深處存在著某些陰暗的角落,有時她會猛然省悟他仍有許多地方是她不了解的。

「裴潔絲後來怎樣了?」他問。

「我再也沒有見過她。」薇妮低聲說。「她在第二天自殺了。」

「怎麼死的?服藥過量?喝了太多罌粟汁?」

「不是,她選擇了比較戲劇化的死法。她在狂風暴雨中騎馬外出,跳入暴漲的河水里。她的馬獨自返家。後來女僕在潔絲的臥室里找到一張字條說她打算投水自盡。」

「嗯。」

短暫的沈默。

「她的尸體始終沒有被尋獲。」

「嗯。」

「那種事時常發生。」薇妮放在膝頭的雙手緊緊相握。

當日種種歷歷在目,可怕的記憶令她呼吸困難。「那條河很深,有幾處很危險。河水泛濫時有人不幸落水失蹤的事時有所聞。」

「裴奧世把他妻子的死歸咎於你?」

「是的。搜救隊放棄希望後,他立刻在街頭和我杠上了。他怒不可遏,我……我幾乎要為自身的安全擔心了。」

拓斌突然靜止不動。「他有沒有踫你?有沒有對你動粗?有沒有傷害你?」

他絕不寬貸的眼神幾乎令她窒息。她用力吞咽一下,趕快接著說下去「沒有。」她連忙回答。「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攻擊我。但他指控我的催眠治療逼死了潔絲。」

「原來如此。」

「他到處散播謠言說我無能,沒有多久就讓我身敗名裂,失去所有的客戶。」她停頓一下。「事實上,我不再肯定我想繼續做那一行。」

「因為你擔心真的就像裴奧世所說,潔絲的死和你的治療有關。」

「是的。」

這下可好,她心想。拓斌現在知道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了,她恍然大悟這才是看到裴奧世令她心煩意亂的真正原因。直覺告訴她,裴奧世的出現勢必導致拓斌發現她和一個無辜女子的死有關。她很清楚拓斌根本不相信催眠術,對催眠師更是沒有好感。即使是在咬牙準備面對他的反應時,她仍不免暗自納悶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和為什麼如此在乎他對她的品格有什麼看法?

「仔細听著,薇妮。」拓斌握住她的手。「這件事你沒有罪過,你只是想幫助她。重病須下猛藥。你替潔絲想出變賣戒指,用新名字過新生活的計策非常高明,她沒有勇氣和意志去實行並不是你的錯。」

起初她以為自己听錯了。拓斌沒有歸咎於她。世界似乎明亮了一點,空氣也清新芳香起來。她悄悄吐出在不知不覺中憋住的那口氣。

「但鼓勵她冒險或許等於逼她面對自身的無可奈何,把她推下絕望的深淵。」薇妮握緊拳頭。「也許我使她感到不可救藥,自殺是唯一的出路。」

「你指出一條可能的逃生之路給她看;用不用得看潔絲自己。」拓斌把她拉到身邊,伸出手臂環住她。「你已經盡力了。」

真奇怪,倚偎在他身旁竟然如此令人愉快,她心想。拓斌是個很難相處的人,但他堅實的力量有時對她具有絕對的安撫作用。

他沒有歸咎於她。

「我不該為瞥見裴奧世而心煩。」她在片刻後說。「像他那種財富地位的紳士偶爾到倫敦來洽公購物,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沒錯。」

「我踫巧在蓓爾美街看到他並不足為奇。倫敦畢竟不大,尤其是在逛街購物時。」

「不是在蓓爾美街意外看到熟悉的面孔令你緊張不安,」拓斌說。「而是看到裴奧世讓你回想起斷送你催眠師生涯的事件。」

「那是一部分的原因。」但大部分是因為我必須向你坦白,她心想,那才是我必須停下來喝茶的原因、那才是我遲到的原因。我不想告訴你那件事。

但實話已經說了,拓斌並沒有因此敵視她。事實上,他還把她描繪成那整起事件里的英雄。真是令人驚訝。

「你現在有了新職業,薇妮。」他鼓勵道。「過去發生的事不再重要了。」

她略微放松,享受著他的體溫。

片刻後,他用臂彎托住她的頭,低頭湊向她的唇。

「在這里做那種事有點冷。」她在他唇邊咕噥。

「我會使你暖和起來。」他保證。

3

在協會門階前圍著敏玲的那一小群時髦青年令東寧不安。他們每個人都表示很有興趣討論剛才的演講,但他懷疑他們大多別有居心。敏玲似乎沒有察覺到那個可能性,她忙著發表她對演講的看法。

「厲先生恐怕沒有在義大利待過,」敏玲說。「他對羅馬古跡和噴泉的描述一點也不傳神。我的阿姨和我不久前正好有機會在羅馬小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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