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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手的新娘 第58頁

作者︰達拉斯•舒爾茲

「今天我們大家都過得很不容易,」她柔聲說道。她大著膽子伸出手去,將男孩落在前額的一綹絲綢般的黑發拂到腦後,她臉上的笑容無比溫柔。「現在回床上睡覺去吧。到明天事情就會清楚了。」

加文又猶豫了一會兒,憂慮地看看她,再看看他父親。

「去吧,兒子,」畢曉普十分疲憊地說。「我決不會踫她一個指頭。」

說起來真是矛盾,仿佛父親的話才是加文所需要的最後保證。他用遲疑的目光最後看了一眼莉拉,然後走過她和畢曉普身邊,離開了屋子。莉拉轉身看著他離去。他關上他房門的「 嗒」聲本來十分微弱,卻在他留下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第十章

只剩下她和畢曉普兩個人,莉拉便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她想解釋一下加文的心情,但是她連自己的心情都弄不明白,怎麼可能解釋得清?每當她閉上雙眼,就看見多比•蘭中彈時那副驚訝的神情,還有他的身體癱軟地跌倒在泥土里的可怕情景。以及畢曉普眼睜睜看著他死去時那冷靜的、不動聲色的表情。

以前她一直不相信她听見的關于她丈夫的種種傳聞。她把小威廉對他的仰慕和欽佩看成是一種多少有點誤會的英雄崇拜。那個男孩的父親是個銀行家。盡避這個職業十分受人尊敬,卻不太可能使一個小男孩感到興奮。而一個神秘、危險的執法官則截然不同。她原以為是威廉故意夸大了畢曉普的名聲,以迎合他自己追求刺激的心理。當別人隱晦地提到這類事情時,她從不當真,以為這也是出于西部人強調「野蠻的」西部不同于較為文明的東部的特殊需要。她嫁給了一個……神槍手,這種想法太荒唐了,令人難以接受。

然而今天,她親眼目睹了他掏槍時的致命速度;目睹了他在比喘一口氣還短的時間里殺死了一個人。她害怕極了。讓她感到同樣害怕的,是她在看見蘭中彈倒地時居然松了口氣。當她意識到街上正在發生什麼事情時,她突然想到可能會目睹畢曉普死于非命。這種念頭一旦產生,她便感到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緊張。盡避她對他偶爾表現出的暴君作風深惡痛絕,但他對她來說十分重要,是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份。她再也無法想象失去他以後將如何生活,她簡直記不清認識他以前的生活曾是怎樣。槍響以後,在那可怕的一瞬間,她竟然很高興倒地而死的是蘭。她高興,因為蘭的死意味著畢曉普的生。當她意識到她居然為一個人的死亡而暗暗慶幸時,頓時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厭惡。而且她恨畢曉普使她有了這種感覺,恨他使她不得不面對自己不願正視的那一部份自我。

也許畢曉普從她臉上讀出了這些想法,只見他的神情變得更加悵惘。

「我今天晚上睡在拘留所里,」他木然地說。

他開始轉身離去,莉拉從內心深處本能地知道,如果她現在讓他離開,就永遠不可能使他們的婚姻生活產生某種真正的、水恆的東西。他們之間的情感紐帶剛剛形成,還很脆弱,一旦破碎,就很難修復。如果尚有機會建立她一生夢想的那種婚姻關系,一種建立在信任、尊敬,還有──如果上帝允許──愛情的基礎上的婚姻關系,他們就必須度過這一難關。

「不要走。」

畢曉普轉過身來看著她,臉上表情平靜,等待她的下文。莉拉凝望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內心各種感情互相糾纏,使她理不出個頭緒。一方面,她恨他這個人,恨他表現出的種種行為。她今天看到了他的一個側面,這個側面把她嚇壞了。她看見一個人殺人的時候居然可以那麼從容鎮定,令人不寒而栗。然而她又想起他有時表現出的對安琪兒的笨拙的柔情,對加文的耐心,以及對她自己的舒適和安全的體貼關懷。她的心被扯得四分五裂,淚水忍不住涌出眼眶。

畢曉普看見她的眼里盈滿淚水,感到胸膛突然被什麼東西緊緊鉗住。他從沒有看見莉拉哭泣。她總是勇敢地面對人生──面對他──她那樣微微揚著下巴,準備迎接挑戰,毫不退縮。盡避她的固執和她的脾氣曾經不止一次把他激怒得無法忍受,但他情願面對她的憤怒,也不願看到她流淚。

他朝她伸出手去,突然意識到她也許最不願意從他這里得到安慰。可是隨著一聲暗啞的啜泣,她一頭扎進了他的懷抱。他的手臂機械地摟住她,把她拉得更近一些,感覺到她柔軟。溫熱的貼在自己身上,像一味溫和的止痛藥劑,撫慰著他的心靈。

「一切都會過去的,」畢曉普的嘴唇貼著她的頭發,喃喃說道。他寧可赤手空拳對付一群阿帕切山的強盜,也不願听到莉拉的哭泣。她的哭聲像錐子一樣,在他心里鑽了個洞。「不要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是,他安慰的低語沒有產生任何效果。她不停地哭──哀怨的淚水撲簌簌地滾落,打濕了他胸前的襯衫,並像硫酸一樣灼痛了他的皮膚。如果換一個時間,他也許會認識到她的哭泣意味著什麼──她迫切需要緩解一下內心的緊張情緒。但是他此刻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他無法忍受她痛苦的嗚咽。

他用手繞住她那粗繩似的辮子,使她的腦袋向後仰起。他迅速瞥了一眼她那淚汪汪的綠眼楮,然後將嘴朝她的雙唇蓋去。他的舌尖嘗到她的眼淚的咸味,他吞下她驚訝的輕輕嬌喘。他吻著她,好像這樣就能把她的痛苦轉移到他的身上,變成他自己的痛苦。

他沒有別的念頭,只想安慰她,然而莉拉似乎在他的懷里融化,她的手指抓住他胸前的襯衫,兩瓣嘴唇張開著,充滿了期待,令畢曉普不能夠也不願意拒絕。他幾個星期以來一直壓抑著的饑渴,突然變成了強烈的,攫住他的五髒六腑。他向她張開雙唇,更深更深地吻著她,體會到她也產生了同樣的,和他的一般強烈、一般饑渴,這時,他僅存的一點自制力也徹底瓦解了。

然而推動控制的不僅是他一個人。

他的手指梳過她粗重的辮子,把它解開,讓她的頭發灑落在他的手上、胳膊上,像一幕厚厚的絲簾。莉拉的手指急不可耐地扯動他襯衫的紐扣,想使他的胸膛出來,情急中撕月兌了一粒紐扣。畢曉普抖動身體月兌掉衣服,把她的晨衣褪到肩膀下面,與此同時,她伸手去解他皮帶的扣子。

在他腦子里的一個偏遠的角落,畢曉普認識到正在發生著什麼事情。今天死神曾經與他們擦身而過,把陰森鬼氣的手指搭在他的肩頭,使莉拉看到了一個猙獰的、冷冰冰的面孔。如果他的動作慢了半秒鐘,或者蘭的動作快了半秒鐘,死神手里的大鐮刀就會砍到另一個方向。現在攫住他倆的這種原始的饑渴,部份地說來是一種需要,他們需要用最基本的方式──通過觸覺、視覺和味覺──證實生命的存在。

莉拉抬眼凝望著他,她看見了他眼楮里灼灼燃燒的饑渴,看見了他顴骨上的皮膚因為而繃緊。同時,她也看到了畢曉普已經看到的那種重要選擇。這件事發生以後,過去的一切再也不能重演。他不會讓她假裝自己是情不自禁。她必須親口承認,她的需要和他同樣強烈。她猶豫的時間只相當于脈搏的輕輕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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