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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手的新娘 第38頁

作者︰達拉斯•舒爾茲

時光流逝,他到聖路易斯去的次數越來越少。加文兩歲的時候,畢曉普意識到,如果他不把妻子和孩子從她母親那里弄走,就將永遠失去他們。于是,他不理睬伊莎貝爾的眼淚,把他的家安在盡可能遠離聖路易斯的地方。他找了一個在采金地到舊金山的運貨途中守護金貨的工作,把伊莎貝爾和加文安置在城里的一所小房子里。

伊莎貝爾曾經嘗試過。上帝知道,她確實付出過努力。但是,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堅強有力的女人,現在則似乎更加膽小怕事,完全沒有主見。她以前索性讓母親操縱她的生活。沒有路易絲在身邊告訴她一切,從怎麼穿衣服到怎麼想問題,她就茫然不知所措了。她希望畢曉普成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引路人。但是當她懷上安琪兒之後,他開始感到自己不像是她丈夫,倒像是她父親。

也許,如果她沒有再次懷孕,事情就會截然不同。也許,伊莎貝爾就會變得更加堅強、更加獨立。但是當她發現自己又懷了孩子,就請求他讓她回家。他當時可以向她指出,「家」應該表示他所在的地方,但是他沒有說。他隱約感到說什麼都為時太晚,他已經失去了她。他把她帶回聖路易斯,讓她留在那里等待孩子出世。此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她。

「畢曉普?」莉拉詢問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中來。「就等到孩子出生,好嗎?這個要求不算過份,是嗎?」

「不能分開住。」

他不給她繼續辯駁的機會,轉身大步走出房間,順路一把抓起他放在五斗櫥上的帽子。

「我們還沒有商量完呢,」莉拉說道,跟著他走進廚房。

但是她就像是在對空氣說話。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讓後門在身後「砰’」地一聲撞上。莉拉憤怒地瞪著他的背影,雙手在身旁攥成拳頭。她從來沒見過這麼討厭,這麼令人惱火、令人失望的男人。她氣沖沖地走向爐子,步子重得有失淑女風度,然後一把掀開上面煨著的砂鍋蓋子。她抓過一把木勺,狠狠攪動鍋里的食物,力氣大得有些嚇人。

如果畢曉普不回到賓夕法尼業,莉拉的日子就會好過得多。她可以嫁給洛根,和他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他會像一個紳士對待一個淑女那樣,對她呵護有加。他決不會這樣讓她生氣。畢曉普只要輕輕一聳眉毛,就使她內心燃起怒火。洛根做夢也不會朝她聳起眉毛。他會理解她想要分室而居的願望。許多夫妻都各有自己的房間,即便他們是因為正常理由而結婚的。這是一種十分文明的做法。但是,如果她把這些話說給畢曉普听,他大概會說他從不自詡是個文明人,就像他從不自詡是個紳士一樣。莉拉猛戳一塊土豆,把它摁到沸騰的鹵汁下面。她真應該嫁給洛根,她又一遍地想道。他決不會讓她這樣心煩意亂。

她身後的門被人推開,她轉過身來,準備狠狠教訓中途退出辯論的家伙。然而,進來的不是畢曉普,而是加文和安琪兒。莉拉告訴自己不必失望。她正巴不得畢曉普一輩子別再回來。她強迫自己對孩子們露出一個微笑。

「晚飯快做好了。你們兩個為什麼不去洗手?」

如果畢曉普不願意回來,他可以自己單獨吃飯。他也可以就那麼餓著、這樣更好。他應該受到更加嚴厲的懲罰。

晚飯吃得很多,很安靜。加文一向不愛說話,但安琪兒平常總能填補談話中令人尷尬的空白。今天晚上,由于從旅館搬到新家的興奮和忙亂,安琪兒已經精疲力盡,吃飯的時候就差點睡著了。寬敞的廚房里缺少了她愉悅的說話聲,顯得格外寂靜,令人難受。莉拉幾次抬起頭來,都發現加文在盯著她看。他那雙酷似父親的藍眼楮里,似乎藏著一個疑問。但每當他們四目相對時,他就一言不發地移開目光,而莉拉情緒不佳,沒有精力去追問他的心思。

她曾經幻想過的新家第一夜決不是這樣。畢曉普的缺席顯得格外刺目。安琪兒吃飯時不停地打瞌睡。而加文呢,一直用那種對十二歲男孩來說顯得過于成熟的目光注視著她。莉拉真想由著性子找到丈夫,狠狠地揪住他那高傲的鼻子,這雖然有失淑女風度,倒確實十分解恨,同時她又渴望把腦袋埋在桌上,像個孩子似的大哭一場。

莉拉覺得飯菜吃在嘴里就像鋸木屑一樣,難以下咽。晚飯結束,她才松了口氣,總算可以不再面對加文探尋的目光,不再面對餐桌頂端的那只空盤子了。她推開椅子站起身來,繞過桌子,把安琪兒抱了起來。她把睡意沉沉的小泵娘挪到身後,背著她上床。

「加文,請你拿著提燈,抱點柴禾進來,明天早上可以生火,」她離開房間時,回過頭來吩咐道。

他沒有回答,但她知道他會照她的話做。這也是他顯得過于成熟的一個方面。她小的時候曾經有過的叛逆心理,他沒有,她對每一個听她說話的傻瓜說的那些廢話,他也沒有。如果他是個怯懦、害羞的孩子,她就不會對他的沉默寡言產生疑問。但她不相信加文身上有絲毫怯懦的成份。在他安靜的外表下面,是鋼鐵一般堅強的意志。很像他父親的風格。

麥肯齊家的男人足以把一個清醒的女人逼成酒鬼,她一邊把繼女放到床上,開始替她月兌衣服,一邊這麼想道。真遺憾,如果他們更像安琪兒一些就好了。倒不是說安琪兒沒有自己的主見──莉拉尤其記得一件天藍色的衣服,那上面綴著時髦的鮮紅色絲帶──但是安琪兒謙和有禮,把堅定的意志包裹在溫柔的外表下面,這就使別人容易接受得多。

安琪兒腦袋一沾枕頭就進入了夢鄉。莉拉在她床邊逗留,端詳著熟睡的孩子。這孩子的母親怎麼知道要給她起這麼個名字?畢曉普曾說,他的第一妻子在分娩後不久就去世了。難道她當時打量新出生的女兒時,就看出了她的甜蜜可愛?或者,她給女兒取名安琪兒,是作為一個祝福,送給這個她知道自己無力照顧的孩子?

莉拉把手按在自己月復部。想到一個生命正在那里逐漸長大,她默默祈禱著,希望自己能夠看到她的兒子或者女兒長大成人。不過,現在沒有理由操這份心。任何時候也不該操這份心。她必須相信,命運掌握在上帝手里,上帝會好好呵護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輕嘆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把門在身後微微帶上。

她走進廚房的時候,加文剛剛把柴禾箱裝滿。她一眼看出,他抱進來的柴禾有大有小,搭配得當,其中還有許多引火物,使早上很容易把火生著。

「干得真漂亮,加文。謝謝你。」

她以為他會含混地應答一聲,然後轉身離開廚房。盡避她一廂情願地認為,他已經開始對她產生信任──即便還談不上好感,但他仍然不太願意和她呆在一起。然而今天晚上,他卻呆在廚房里遲遲不走,這令她感到十分意外。莉拉動手收拾桌子時,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但不管他心里轉著什麼念頭,他似乎並不急于把它說出來。她提醒自己忍耐是一種美德,一邊繼續忙著手頭的事情,由他去決定什麼時候開口說話。

她從爐子里的貯水槽里倒出一些熱水,注滿一只洗碗盆。髒盤子不多,只需幾分鐘就能洗完。莉拉干著手里的活兒,一直敏感地意識到加文的存在。盤子洗乾淨了,放在一邊晾乾,而他仍然一聲不吭,她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限。她用一條柔軟的亞麻毛巾擦干雙手,轉過身來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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