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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也溫柔 第16頁

作者︰謝上薰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他為自己斟一杯清酒,飲得猛烈。

「我沒有變,真的。」

她急切的想表白,他卻伸掌擋住了她的話頭。

「事到如今,真假已不重要,人們總相信眼楮所看到的,然後在心底下了評斷,再怎麼解釋,總難免要存疑。」他一臉的無可奈何。「我除不去我心中的疙瘩,也改變不了我家人對你已生的反感,我不想勉強我自己。」

「所以你情願放棄我,放棄我們六年的感情?」她掙扎著問。

「你也沒損失啊!」他惡狠狠的盯著她,不願被妄加負心之名。「是你先破壞我們六年的感情,不是我。你挖到大金礦,我成全你,還不夠嗎?」

「你真的相信我和元正則……」星月低叫著,痛楚燃燒在她的眼底。「祥煙,你看著我,你真的相信我會為了錢獻身給一個陌生男人嗎?告訴我,你心里真是這麼想嗎?」

許祥煙的臉色由白轉紅,額上的青筋不住跳動,他的聲音惱怒而不穩定︰「我不知道。」

一句話,粉碎了星月所有的希望。

一句話,推翻了她二十五年來所固守的道德觀。

她的臉色煞白煞白,身子一動也不動,像一具石膏般挺立在那兒。當許祥煙從口袋取出一支純金的男戒,輕輕的擱在矮幾上,她才像是忽然驚醒過來,低頭望著那只男戒,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眼楮里也不由自主的濕了。

她沒讓淚水滴下來,只吸了幾下鼻子,靜靜的將放在手邊的那包首飾推到他面前,拿起賬單和她的皮包,走向門口。

記得誰曾說過︰「心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忘言,是因為無話可說!也因再說也無益啊!

「星月,」他的臉上顯出從未有過的迷惘。「你真的沒被元正則佔便宜?」

她的臉色冷冷的,像戴了一副面具。「好比你說的︰事到如今,真假已不重要了。」

「星月……」他竟顯得張皇失措。「戒指……你沒拿。」

「我不要了,你喜歡不妨留著做紀念,不然,當作小費隨意送吧!」她溫和的諷刺道︰「反正我挖到了金礦,還在乎這點金渣兒?」

她走了出去,仰天吐出一口長氣,身後的那場美夢,遙遠得幾乎是好久以前的事。

是美夢嗎?也是;是噩夢嗎?也對,終歸要清醒的。

對街,一輛囂張的勞斯萊斯停靠在路邊,車門邊,倚著一名霸氣的男子。

真奇怪,她半點不覺得他的出現有何奇怪。她聳聳肩,笑了笑,朝他走了過去,對他說一聲︰「嗨!」

「歡迎歸來。」

他擁住她,預告著命運之神的另一種安排。

第五章

賀星月開始過著閑適自在的生活。

她有時看書,寫點生活隨想,或是獨自到附近的商圈去閑逛一番。

有時她興致很好,自己坐公車上陽明山,徜徉在陽明上的懷里,听山風呼嚕嚕地吹動婆娑的枝葉,看山雨淅瀝瀝地敲打零落的冬卉。裹一件大衣,窩在TreeHouse式的歐式鄉間小屋里,一杯咖啡或一壺花茶,看那遠處山的陵線在雲霧飄緲中,想象人生多樣的風采,很容易打發掉一天。

她喜歡順著大路漫步徘徊,陶醉在虛無境界中,渾身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痛快。她的小冊子里面,添了許多她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她放任思緒漂流,盡情擷取靶性唯美的訊息,呼喚著動人的內心感應。

有時候,一陣懶洋洋的感覺,使她在舒適的真皮沙發躺下來,捕捉一種神秘不可捉模的靈感,在寧靜的世界里享受孤獨。

遇到下雨天,她反而不想待在屋子里,招來計程車,直闖入華龍集團的大樓之最高頂層,給元正則一個「驚喜」,呃,假使他不欣賞這種幽默,大可以宣布從此「蕭郎是路人」,方便她落得一時輕松。可惜,他比她滑頭多了,給她一個熱情的擁吻。

他喜歡送他一些價值不菲的鑽飾,寶石或珍珠,第凡內或卡地亞的設計高雅,的確是珍品,並無財大氣粗的俗氣,但是,若是讓她自己選擇,她看中意的反而是一些古典風情的飾品,像有一條蜜蠟項鏈成為她的新寵,十一顆大小對稱的古老蜜蠟圓珠,鏈心由古銀串成,用以搭配簡單的飄迪佯裝,顯得神秘高貴。當元正則看到刷卡帳單上只記了五萬元,不敢相信她居然這般節儉,和他預算中的五十萬元相差十倍,他幾乎要去拜托她多花一點錢,以符合「元正則的女人」的身份。但她似乎無動于衷,依然保有她賀星月的個人風格,喜歡穿上舒服的休閑鞋,大衣口袋里揣著小冊子和鋼筆,興之所至的踏上一輛公車,往淡水、去圓山、到內湖,直至暮色籠罩大地,才回到他的公寓里,搖身一變做他元正則的女人。

開春後的某一天,她告訴他,她找到工作了。到了這時候,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女人從沒打算一輩子纏住他,他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雖然,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雖然,他沒什麼表示,但不可否認內心的沾沾自喜。

你說好笑不好笑?生平頭一遭,他和一個女人同居,白天晚上都見得到面,偏偏這個女人沒有留戀他的意思。

餅去的每一任情婦,都當他是大魚,想一口獨吞他不放,叫他很快就膩了、厭倦了。賀星月卻當他是「點心」,可有可無的態度反而使她不服氣,由心底升起征服她那顆不可捉模的芳心的強烈渴望!

如果這是她的策略或戰略,元正則不由得不佩服。

但明顯不是,她自得其樂的活著,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那個世界里沒有他。

「當情婦的還要出去上班,算是削我面子嗎?」他冷然的迎視她。

「不,是積谷防災。」她曲起雙腿抱在前胸,貓樣的眼眸充滿了坦誠與無偽。「你敢發誓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厭倦我?你願意一輩子供養我?呵,元先生,我們都知道人心有多善變,山盟海誓有多可笑,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他毫無暖意地微笑著。

「你做‘情婦’這個工作太閑了,閑到想白天兼業,你的敬業態度實在很差。」

她好像對自己被消遣的事絲毫未覺,反而附和道︰「沒錯啊!我的敬業態度不好,正好反映出你挑人的眼光實在有待改進。」

一抹真正的笑意閃過了他冷寂的黑眸里。

「看來,除非我開除你,否則是阻止不了你?」

「你很善解人意。」

「那麼,我到底算是你的正業,還是你的副業?」

「你嘛,你是我的男人。」這是她象牙般的面頰上微微一紅,眼波象流星一般閃閃生輝,美麗而誘人。而他知道,是他開啟了她嫵媚的一面。

一股無形的力量,使他倆的目光相遇,像是有什麼吸引力,交流著一股微妙的、朦朧的激情,很自然的擁抱在一起,熱烈地親吻和,在莫大的和諧中,體驗彼此急劇的心跳,終而,一陣狂喜和甜潤的升華,復歸沉寂。

那件事就此沒了下文,算是通過他那一關,事後他卻不免自問︰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好說話了?他簡直不能明白。

☆☆☆

接踵而來的日子不再那麼悠閑,也意味著不再那麼空洞。

人在忙碌的時候總渴望閑暇,可是閑太久了,人也變懶了,感覺人生無聊。

重新出發當一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星月覺得自己的心靈擴大起來,尤其在流行雜志當一名撰稿編輯,更能洞察平常人目力所不及的事物。第一個月在半實習的狀態下,安然度過,迎接第二個月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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