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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的條件 第14頁

作者︰橘千奈

「在這里。」手電筒的光照出躲在撞球桌旁的兩人,「小妹妹,跟我們走吧。」槍口向汪懷瑋比了比,「你也一起走!」

門外停了輛黑色轎車。一個男人打開後車廂,把汪懷瑋推進去。

「等等,」邢雙芸想阻止,「你們要的是我,跟他沒關系!」在路燈下,這才看清兩個男人都是甘火明的手下,想必是針對她而來,而汪懷瑋右手似乎被射傷了,血正不停地滲出。見他躺進那棺材似的後車廂,向來鎮定自若的她不由得聲音發顫。

「進去!」男人粗魯地將她推進後車廂,正好摔在汪懷瑋身上。

「不!」她拚命反抗,「我不要在這里,讓我出去……」「砰」一聲,後車廂廂蓋被重重關上。

窒人的黑暗充滿四周,靜默了幾秒,她開始又踢又踹,尖叫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雙芸?」汪懷瑋原本還能保持冷靜,這時卻嚇壞了,努力想抓住她,「雙芸?怎麼了……」

「放我出去!我不要在這里……」車子發動了,她依舊瘋狂掙扎,尖叫聲逐漸摻入啜泣,最後變成崩潰的哭聲,「放我出去……我會听話……媽媽,讓我出去……」

「雙芸?」

她仿佛身陷夢魘之中,完全听不見他的聲音,只是哀哀哭著、掙扎著,驚恐無助的哭聲像個孩子。

他好不容易抓住她的雙手,她仍不斷反抗。「雙芸,冷靜一點!雙芸……」無計可施之下,他忽然大吼,「熊貓吃肉還是吃素?」

「……什麼?」她被吼得耳朵嗡嗡作響,喚回一絲神志。

「熊貓吃肉還是吃素?」

「吃……竹子。」

「那熊貓為什麼是食肉目?」

「……我不知道。」她的冷靜只維持了幾秒,又開始掙扎。

他立刻伸手遮住她的眼。「眼楮閉起來。」她激烈的反應讓他想到幽閉恐懼癥,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好期望她不要去看、不要去想,盡量讓她分心。「知道熊貓怎麼吃竹子嗎?熊貓會用前爪抓住竹子,把葉子剝掉,然後吃竹子中間比較軟的部分。熊貓有六根手指,第六根手指是從腕部芝麻骨演化……」

「媽媽……我要出去……」童年的記憶迅速奪走她的意識。母親冷漠的面孔,黑暗的房間……是誰背轉過身,拋棄了她?「媽媽……我不要一個人……我不能呼吸……」手掌忽然被緊緊握住,用力壓在某個物體上,溫暖、寬厚、穩定而有力的搏動。

「那是錯覺,你沒有不能呼吸。」他曾听說幽閉恐懼癥會出現難以呼吸的狀況,暗暗心驚,更用力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感覺得到嗎?這是什麼?」

「心……心髒……」是誰在說話?指甲幾乎嵌進她手腕間,讓她好痛,渙散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

「對,這是我的心髒,它在跳,你來數我的心跳,每一下都要大聲數。什麼都不要想,只要想我就好了,知道嗎?我在這里,你只要感覺我在這里就好了。快點,跟著我數,一、二!」他大聲開始數。

「三、四……」她茫然跟著數。可是,這個人是誰啊?為什麼她要跟著他數?為什麼她的手感覺到心跳?是媽媽的心跳?不對,媽媽不喜歡她靠近,這不是媽媽,是誰?有陽光的味道,有點陌生但安全的味道……

母親背轉過身子,慢慢走開。她想伸手抓住,但是媽媽頭也不回地走了,媽媽不要她,她好難過……這個人是誰?為什麼還在呢?為什麼他沒有走呢?沒有人要她啊,媽媽不要她,爸爸只要新妹妹,沒有人要她啊,他怎麼還不走?他要她嗎?他真的要她嗎?還是他也會將她丟下呢?

他是誰?「懷……瑋?」

「我在這里。」汪懷穩屏息,小心地抱住她,怕她掙扎弄傷了自己。

「你……為什麼在這里?」

他一愣,「你在這里,我當然也在這里啊。」

「我在這里,所以你也在?」是這樣嗎?有人肯為她留下來?

「對啊,我一直在這里,你沒發現嗎?」他微微倒抽口氣,感覺她雙臂模索著繞上他的頸子,身子主動貼合他的……他臉不由自主地紅了,真切感受到她的縴瘦和……曲線,可來不及感受曖昧,一種在絕望中試圖攀附什麼的悲傷先席卷了他。他不自覺伸手撫過她凌亂的發絲,環住她,「……沒事了。」與她臉頰相貼,感受溫熱和婬意,他喃喃低語︰「我在這里,已經沒事了……」

她止不住淚水,這不是夢,不是過去,是真實的現在。他在這里,她不是孤獨一個人……

但是,現實會改變,他不會永遠都在,她還是得靠自己,靠自己堅強面對一切,就如同過去十年來那般。她努力集中思緒,努力擺月兌過去的夢魘。她不再是那個躲在更衣間里哭泣的小女孩了,她是邢雙芸,一個堅持只靠自己活下去的女孩!

「……懷瑋,你有帶手機嗎?」她似乎鎮定多了,聲音恢復了一絲平日的冷靜。

「沒有。」汪懷瑋悄悄松一口氣。

「我們得離開這里。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就是機會。」夢魘消失了,對密閉空間的恐懼卻還在,她恨自己的懦弱,竟被小小的黑暗擊倒,只能依賴著他尋求安全感。他身上淡淡陽光的味道,他溫厚拍撫的手,像在哄孩子。他也是這樣哄他妹妹吧?對他而言,她該也是像妹妹一樣吧?

對彼此都不抱額外的期望的話,也許她可以這樣放縱自己一次?悄悄承認她渴望他的溫暖,在他的氣息里沉淪,這麼一次就好……

「他們是誰?要帶我們去哪里?」汪懷瑋問。

「他們是阿美子她叔叔的手下,大概想抓我當人質,威脅阿美子。」忽然想到他受了傷,「你的手怎麼樣了?得先止血才行……」剛伸指模索他手臂,卻被他抓住手腕。

「應該沒流血了。你別亂動,小心等一下撞到頭。」他聲音帶了點奇異的沙啞,「也就是你夾在他們中間,剛好變成犧牲品?」

「抱歉,把你扯進來。」

「你常遇到這麼危險的事?」她听來像是不在乎自己遭遇危險,只在意不小心連累了他──一個和此事無關的外人。

「這是第一次。我的身分很隱密,照理說,對方應該不清楚我的存在。平常有人保護我,找從不和對方直接接觸的。」

「誰保護你?」

「通常是阿美子,最近改成納森──」腰間的手臂忽然一緊,將她緊緊摟住,她一驚,「懷瑋?」箍在她腰上的力道幾乎是蠻橫的,硬是擠走他們之間僅余的空隙,迷惑而無措的熱氣竄上她雙頂。

「我覺得他很危險。」

「納森對‘廣海盟’絕對忠誠,不會傷害我。」她所認識的汪懷瑋,從不曾用這麼緊繃的聲音說話。

「你好像很相信他。」他似是喃喃自語,「他知道你今晚要來這里,我卻不知道。」

「你不必知道啊。」一句很傷人、她卻沒有察覺的話就這麼月兌口溜出,「這與你無關。」

「說得也是,這與我無關。對你來說,我……大概是個麻煩吧。」他雖然在笑,卻笑得很苦澀,「像個傻瓜一樣跑來找你,結果卻越幫越忙。」

「不是那樣的,要不是有你在,我可能會在這里面發瘋的。只是,這是我的事情,太復雜、太危險了,我不想讓你涉入。」

「原來你寧願和別人分享危險,也不願意跟我分享啊。」開玩笑的語氣,卻有著似假似真的酸味,教她微微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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