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瀲水情 第9頁

作者︰默嬋(沐辰)

日正當中。

「叮鈴、叮鈴……」

遠方隱約傳來鈴聲,輕輕巧巧地,極有節奏,記憶中有這鈴聲的只有茜草一人。

茜草嗎?是茜草嗎?

一波又一波的熱浪如潮水般沖襲而來。

熱……好熱……不該這般熱的……

發生什麼事?

他……他記得……噢,是了,青蛇與黑狐聯手侵吞他的地盤……趁他不備,偷襲他……

可……怎會如此熱?好熱……

「采采不苡,薄言采之。采采不苡,薄言有之。采采不苡,薄言掇之。采采不苡,薄言捋之。采采不苡,薄言桔之。采采不苡,薄言擷之。」軟柔的歌聲回繞。

不苡?

這歌聲,不是茜草,如春風輕撩起水面波紋般婉柔輕靈,令人會心聆听,這首《不苡》是講述婦人采擷車前草時的情景,詞調簡易,反復哼之,別有風味。

但為何?為何唱這首《不苡》?

深遠的……久遠的記憶中……有人也常吟唱這首歌……

「承瀲……水承瀲……你的名就喚水承瀲唄……呵呵呵……呵呵呵……」

「承瀲……承瀲……快來啊……快來啊……」

水……他猶若身處水中載浮載沉,他遺忘了自己的名字許久許久,時間對他不具任何意義,名字更為虛無之物。熱度蒸發他的意識,喚醒沉睡的記憶——他那未曾主動想起卻深烙的記憶;他那忘卻深遠,而今輕易教歌聲喚回的記憶。

拌聲止歇,沁涼的濕意貼上他的臉,為他掙得一縷舒快。

「你在發高燒。」微粗的冰冷觸感在他臉上游移著,柔和的嗓音夾帶疑問竄入他的耳內,「你是妖,妖也會發高燒?蚣蟆……我終于想起這名為何如此耳熟了,原來你是城內橋上常有的雕像……可蚣蟆近水,合該是水妖。水妖發高燒?!

真希望手邊有紙筆,讓我載下這一異事,學那專撰傳奇小說的文人們付梓,賺上一筆逃命財……」

他不懂,也不願懂這話的真意。

沁涼入喉,卻解不了他體內的熱。

還……要……還要……

「緩些喝,水很多、很多。」

飲不夠似的,水承瀲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唇,在夢醒之間飄動的意識、游移在光與暗中的視界因水的潤澤而投奔光亮,映入他眸里的是斜射而來的金色光芒。

他微眯起眼,嗅進的氣息有濕冷、有干熱,有土地和青草的味道,漸漸適應亮光的視線中,納入不遠處那抹教微光籠罩的身影。

茜草?!再定楮細瞧,水承瀲眸色暗了,辨出那模糊身影不是茜草,仍昏沉的意識不致將茜草與人類的氣息再次攪混。

他盯著她的背影瞧,像等候獵物出現的獵人般,耐心的待她察覺他的視線、察覺他已然蘇醒。

不知過了多久,白椿槿才回頭,迎上他的注視。

「啊,你醒了!」水承瀲听見白椿槿如是說道。

她那烏黑的發糾結凌亂,臉上沁著薄汗和髒污,瞧不清她真切的容顏,只看見那雙水亮的黑眸盈著星芒,隱約知道她是笑著的。

她為何笑?他不知道,只隱隱意識到她似乎很開心。

開心?這又在他空白的心上添上一筆疑問。

「你覺得如何?」他瞧見她走近,手里拿條巾子。

他皺眉,想別開臉避開她的踫觸,卻驚異地發覺自己連轉開臉的氣力也無。

直到他無奈地讓白椿槿拿著巾子擦拭他的臉時,他方知曉白椿槿只是想替他擦去臉上的濕熱。巾子浸過水顯得透涼,而她的手也涼涼的。

一道微芒射入他的眼,他眼神一閃,望見她的耳垂上別有茜草的鈴鐺。

原來如此,莫怪他會將她與茜草的氣弄混。

「你為何在此?」他問出心頭飄漾的疑惑,語氣冷沉且帶著怒意。

他情願流血而亡也不願教個人類出手相救,尤其是教他視為「玩物」的人類。

白椿槿聞言,收回擦拭他的手,正色相望,爾後回道︰「很清楚的事實,不是嗎?」

水承瀲眸光一沉,嘴角不悅地抿緊,听出她語間的輕微諷意。

「我救了你。」白椿槿的視線自他的臉移開,徑自拉起他無力的手。

「別踫我!」水承瀲低吼,想要甩開她的手,卻無能為力。

他受了重傷,顯而易見地,她救了他,將他自垂死邊緣救回,但她應該被他的原形給嚇跑才對!

合該如此。人類都是膽小狡詐畏怯的生物,不是嗎?還是……他的傷壓根兒沒重到連維持人形的法力也失去?

他不知道,即便想知道也不想開口問白椿槿。

「等你養足氣力再來反抗我吧!」他听見白椿槿輕哼一聲,但表情未改地拉著他的手左右翻動,一邊安之若素地說︰「你受了很重的傷,身上什麼傷都有。」

這不是他想听的事。水承瀲相信自己用眼神「告知」白椿槿了,但她視若無睹。

「你昏昏醒醒四天,發了四天的高燒。這四天,我們都躲在這山洞里。」白椿槿拆掉布條,清洗傷口,涂上糊狀的藥膏,再纏上布條,一氣呵成的動作教他大皺其眉。

「我是妖。」他忍不住提醒白椿槿這回事。

他是妖,為何救他?為何她會救他這視她為玩物的妖?更重要的是——她竟在他的傷口涂上那看來惡心至極、似大蛇盤踞的沼澤爛泥!

「我知道。」

「那你還救我?!」該死的人類!

白椿槿默然以對。

他說的她都明了,可自個兒的脾性不是見死不救、撒手不管的自私冷漠,她無法看著他在自己眼下死去,更無法任他自生自滅,即使他是妖。

可她怎麼也不願將這話坦然說出。

「人類,我在問你話!」水承瀲等得不耐煩了,他最想做的是將她驅離自己的視線,獨自舌忝傷,可他做不到!

「不為什麼。」白椿槿給了他四個字——令他想掐住她縴細頸子的四個字。

「你!」

「我勸你省下吼我的氣力,好好的養傷吧!」白椿槿說完,人便起身離開,無視于水承瀲殺人的目光追隨其後。

注︰《不苡》出自《詩經。周南》,不苡今名「車前草」。

第四章

白雲裊裊過隙,清風徐徐拂面。

「該死的你!放開我!」水承瀲的大吼聲響遍整個山洞,只見他呈坐姿,身上纏蹣藤蔓,動彈不得。

「誰教你將我悉心敷上的藥膏給抹得一干二淨,讓我不得不出此下策。」白椿槿手里拿著根細柴,在荷葉上翻卷著黏稠無比的黑色黏液。

水承瀲嫌惡地看著荷葉上被翻動的「爛泥」,憎惡地瞪著白椿槿。「我的傷我自個兒治,不必你來多事!」

他是妖!懊死的,這女人難道眼盲了嗎?他是妖,有法力的妖,毋需她用凡人的方法來醫治他!

此時此刻,他卻教她綁得死緊,全身無力,只能任她「蹂躪」,他的法力…

…他的法力上哪兒去了?

他該引雷轟死她的!是的!沒錯!懊這樣做才是正途啊!

可……可現下他卻只能口頭威脅,還不受到重視!天殺的!懊死!懊死!懊死!

相較于水承瀲的沮喪,白椿槿顯得自立自強多了。

「我就是愛多事,你能奈我何?」白椿槿回嘴,手可沒因此而歇息,「這藥膏對傷口的愈合很有用,你再多忍耐幾回便是,男子漢大丈夫,何需拘此小節?」

「你信不信我傷好之後,頭一件事便是擰斷你的頸子,讓你頭身份家?」水承瀲已不記得自己多久沒生這樣大的氣、不記得自己曾淪落到教個人類女子相救,更被她強迫醫治。

若是在遇著白椿槿之時,能預料日後有此一「劫」,他絕不會因一時貪趣而留白椿槿一條活路。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