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與龍共舞 第1頁

作者︰迷迪

楔子

他實在不想承認自己偏心,這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該有的,但他確實對那張陰沉的小臉愛不起來。雖然他只有一個女兒,卻有三個兒子。大兒子雍容大度;二兒子聰明伶俐;小兒子沉穩機警,個個都是他的最愛。

惟獨元配所生的女兒陰陽怪氣,既不像他,也不像他溫柔婉淑的妻子,長得更是跟撿來的沒兩樣,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望向窗外。女兒抱著一束不知名的植物緩緩走過。

「樂兒!」他忙出聲喚。女兒名叫家樂,但那個性可讓人一點也樂不起來。

秦家樂面無表情地停下,頭也不回。

這孩子,也不應一聲。秦懷岸嘀咕著走到門口,說︰「過兩天是你母親的祭日,你是不是同我們一起上山祭拜一下?」

家樂輕點一下頭,幾乎看不見。不過心細如發的父親還是發現了,不由欣慰地吁了一口氣。終究這冷血冷肉只知侍弄花草的女兒還是有一點孝心的,想來秀英在天之靈也會感到些許安慰了。

他抬起一張老臉面對蒼天。自己這一生是虧欠秀英太多了。當年她花樣年華,跟了自己這一無是處的窮書生,受盡白眼;進京趕考時,她一個人挺著肚子在家等候。等他考取寶名,家鄉被洪水肆虐,佳人已渺。萬般無奈,他做了劉丞相的乘龍快婿。

原以為今生無緣再見秀英,卻沒想到十年後竟在離家鄉千里之遙的太原踫上面。秀英替人漿洗縫補,年幼的女兒跟在一個鄉下郎中身邊當小伙計。

他心疼母女倆顛沛流離,忙接進府中小心呵護。

家中劉夫人頗識大體,竟主動讓出正室之位。秀英感激之余自是抵死不從,甘願屈居側室,一時間傳為佳話。

秦懷岸常慨嘆自己一生何其有幸,竟遇上兩位可人兒。不幸的是秀英進府不過五年,就因病早逝,留下冷若冰霜的女兒讓他大傷腦筋。

如今女孩子若十七歲還未出嫁就要被稱為老姑娘。

家樂都年過十九了還乏人問津,怎不叫做父親的心急。

好在上個月終于為她攀上一門親事,對方是兵部侍郎左省身的二公子,在戶部當修書吏,官居五品,也算是個青年才俊。這下可對秀英有個交待了。

于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秦懷岸攜帶家眷一起上山祭拜元配夫人,又在山上寺廟盤桓幾日。

誰知下得山來竟是物是人非。劉丞相遭彈劾,辭官回鄉,與他有關連的人自不免受到排擠。秦懷岸的靠山倒了,自己又因個性耿直在官場上樹敵頗多。而今樹倒猢猻散,往日來往甚勤的同僚們都紛紛走避。

惟獨左省身與秦懷岸是同科進士,素來推崇他的才華,反在此時力排眾議,以準親家身份登門提出早日完婚。

秦懷岸看透官場,早已心灰意冷,只等嫁了女兒便隨岳父一起告老還鄉。于是大喜之日便匆匆定下來了。

第一章

左府,張燈結彩,賓客滿堂。

左侍郎為官八面玲瓏,來賀的文武百官不在少數,連皇上也送來一份大禮,左府上下自是笑得合不攏嘴。

只有左政大概是這場婚宴上惟一強裝歡顏的人。

京城里誰不知他左二少風流倜儻,瀟灑不羈,深得少女們愛戴。如今卻娶了個貌不驚人的女郎中,怎不叫人扼腕!

先不論岳父官場失勢,當然了,他也不想別人說自己勢利,但這位新娘相貌不佳兼脾氣古怪總是事實吧。他雖未親見,但早已有耳聞。

人家的新娘嫁妝無非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自家這位呢,倒是拖來一大車醫書和藥草,惹得好友們不住笑他。

「哈哈,左兄,這下府上再也不用花錢請大夫了,倒省下一筆開支!」

另一位仁兄就更直接了︰「啊喲,你這位新娘子可真是體貼,擔心新郎棺洞房花燭夜興奮過度,索性連藥也備上了,免得樂極生悲。哎,人生得此美眷,夫復何求啊!」

「左兄真是好福氣啊!」

「哈——哈——」一幫狐朋狗友使勁起哄。

左政一肚皮火無處可發,只有拼命灌酒。偏他又天生海量,喝到快曲終人散還清醒得很。

他不急,眾人可急得不得了,連推帶搡把他送進洞房。

家樂捧著一本書,端坐在桌旁,沒有濃妝艷抹,早已被她洗淨;也沒有鳳冠霞帔,早已被她取下。燭光閃爍中,一張素臉和大紅嫁衣極不協調。

左政故意弄出很大聲響,見家樂頭也不抬,不由冷哼︰「想不到我父親千挑萬揀、竟為我揀了一個石頭女人回來!」

見她仍毫無動靜,惡意地又加上一句︰「是不是容貌乏味的女人都像你一樣勤讀詩書,假裝一肚皮學問,以免無人問津?」

家樂只抬頭膘他一眼,又回到書上。

左政接觸到她冰冷的眼神,心中一凜,著實怨恨父親給他招來的親事。心想若跟這種女人過一輩子,簡直生不如死。他恨恨地月兌掉喜袍,甩在地上,走到大紅喜床前重重倒下。見她仍不動如山,氣不打一處來,扯過被子蒙頭蓋上,一邊喋喋不休。

「你就在那坐一夜好了!茅坑里的石頭都要比你有情趣。若不是看在你父親是我老上司的份,我才不會委屈自己在這里過夜!哼!長相不佳也就算了,還不懂得侍候男人!」

家樂果然在桌旁坐了一夜,直到紅燭燃盡。

她放下醫書,步出門外。

天空一輪明月。月亮里有自己的影子。冷冷淡淡,清清幽幽。

一滴久違的淚從眼眶滑落,她伸出指頭接住這溫熱的液體,晶瑩透亮的,一下就變得冰涼了。

記憶里上一滴淚是什麼時候?自從娘看著她恨恨地埋怨︰「我為什麼要生你?既然生了又為何不生個兒子!」她就再也沒掉過淚。

那時她幾歲?五歲還是六歲?不記得了,總之是很久很久以前。

她把指頭放在唇邊,伸出舌尖輕輕舌忝那滴淚,咸咸澀澀。

原來還是有感覺的。誰說秦家樂是石頭來著,石頭也會流淚嗎?

夜色漸漸淡去,霧漸漸濃了起來。

人與人之間就像霧里看花,誰又看得更真切了?

陪嫁過來的丫頭喜兒匆匆趕來,看見她,嚷道︰「小姐,你怎麼沒事人般站在這里,快點梳妝打扮去給老爺夫人奉茶!」

忽地驚聲尖叫︰「天那!你怎麼還穿著這身衣服?」

忙又捂著嘴,左右看看,輕聲問,「難道昨晚姑爺他沒有…」

家樂轉身回屋。喜兒嘀嘀咕咕跟進來,走到床前喊睡得正香的左政︰「姑爺,姑爺!」

毫無動靜!

喜兒拿起床頭的白巾,一籌莫展。忽把白巾往家樂手里一塞,沖了出去。一會又輕手輕腳回來,端著個茶碗,打開蓋弄出幾滴血灑在白巾上。

家樂是大夫,豈會不明白她在做什麼,也不出聲,由得她去。

待一切打點妥當,便去前廳奉茶。

家樂雖冷傲,禮數還是周全的,倒也贏得幾聲虛偽的贊賞。左府姨娘多,兄弟姐妹妯娌一大群,她也懶得去記。

奉過了茶,家樂在喜兒陪伴下去花園閑逛。說是閑逛,實是物色一塊地好種草藥。

喜兒知道主子心思,跟在她身旁不住評論這塊地如何如何,那塊又如何如何。家樂知道這地方不錯,可是已種滿了花,難道都拔了換上自己的草嗎?她搖了搖頭。

一個人影大步前來,听腳步聲就知是她新上任的丈夫。雖然她心里並沒有他的存在,但事實卻不容她輕忽他的存在。難道這就是一個女人不可抗拒的命運嗎?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