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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轉生 第20頁

作者︰綠痕

廉貞火大地把話一撂,「不想被佔便宜那就繼續睡林子吧。」不要說他沒給她機會睡草皮以外的東西,這回可是她自己搞砸的。

「又要睡林子……」她一臉含悲帶淚,並在賴在原地不肯走時,又再次拖拖拉拉地被他給扯進林子里。

天色暗得很快,拉著自艾自憐的天都在林于裹找到夜宿之處後,生起火堆的廉貞,坐在她身旁看著草草吃過干糧後就累得先睡的她。

那一雙扔過他好幾回的繡鞋,在火光的跳躍下靜靜映入他的眼底。

沉寂了一百年後,他的生命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而這些,全都歸功于這個跟他完全不對盤的女人,他挪了挪位置,湊近她的身旁偏首凝視著她的睡姿,他發現,他似乎總是忙著跟她拌嘴吵架,而從不曾像現下這般好好看過她。

她和前世很不同,話多、脾氣大,還有一副生在王家的高傲心態,在與她相遇前,這是他完全想象不到的,然而在心底默默數落著她之余,他不得不承認,其實他也沒資格說她性子不好,因在百年前,與她相比,他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年的他,少年得志,又獲得聖上的信任與提拔,平步青雲的他,性格本就乖僻,在朝中也我行我素慣了,更是常一年到頭跑得不見人影,因此就算到了該娶妻的年紀,朝中百官也沒人願把閨女嫁給他,而他當年之所以會娶出雲過門,還是看不下去的聖上特意下旨賜婚的,不然,就算他會打光棍一輩子,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以往在他的觀念里,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不過是身為男人的本分,他對婚姻不曾抱著什麼期待,在朝中與六器平起平坐的他,一顆心全都在朝政、與該如何助陛下驅逐神子的大業上,家庭與妻子,不過是他身後的尋常一景,雖然他常往返家中與京城,可他留在京城里的時間,卻遠比陪在她身邊的時間多。

然而就算是這樣,好性子的出雲,卻從不曾生過他的氣,也不曾抱怨過什麼,她只是恪守著人妻的本分,代他盡心盡力服侍公婆,安靜地待在家中盼他歸來。

以往他從不覺得出雲有何重要,也不認為在他全是武士忠誠、家國大業的生命里,她能佔有一席之地,他只將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但當他親眼見到她為捍衛家園而戰死的尸首時,他這才明白以往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從沒給過她一副可以倚靠的肩膀……

他還算是個人夫嗎?

城破那一日,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人在哪?臨陣產子後,面對著入侵的神子大軍,她又在想些什麼?那一雙總是等待著他的眼眸,到了最終還是沒來得及盼到他的歸來,當烽火燒進了城里時,在四下飄飛的點點星火中,回首檢視他倆曾走過的那段路,臨死前仍是孤孤單單的她,恨不恨他?總是把話藏在心底的她,有沒有話要對他說?滿月復說不盡的虧欠,像是一涌而上的潮水,直將跪在後悔血地里的他給滅頂淹沒。

百年來,在看遍了人事的消竭興衰後,他刻意學會遺忘,好讓自己不要記住太多是與非、遺憾和歉疚,因他得一人長久且孤獨的活下去,若是仍記住了那些回憶里的負擔,只會讓他過得更痛苦而已,然而這些年下來,他是遺忘了太多太多,但卻有一張臉龐始終都存印在他的心底,或許,這就是她為他的無情所給他的懲罰。

永遠的記住她。

往往在最深的黑夜里,只要看著在黑暗中燃燒的火光,他便會憶起當年的一日之差所造成的家破人亡,每年當秋菊在風中綻現麗姿時,他會靜靜地思念起那一雙總是滿懷心事的眼眸,但無論如何,已過去的,永不會再重來,他亦無法尋回過去的點滴,或是彌補些什麼,他只能背著愧疚的包袱,就和當年的出雲一樣,一個人孤單的走下去。

已經睡熟的天都,在火堆發出叢叢聲響時動了動,她拉緊了披在身上的大衣,趨向熱源地向火堆滾去,廉貞忙探出一手拉回她,睡夢中的她皺了皺眉,下意識地蜷縮起四肢抵抗夜間林中的寒意。

廉貞在將她拉離火堆後,伸出兩指拿掉沾附在她臉上的青草,並彎子,就著火光仔細地看著這個曾是無聲隱藏在他心底的愧疚。

只是在這麼看著她時,他卻突然覺得他離百年前的出雲很遙遠,因自天都出現在他的面前後,她所描繪編造的一景一物、人事風光,皆是從前的他與出雲未曾擁有過的,性子與出雲完全相反的她,或許正是當年總是事事壓抑著的出雲,心中最想成為的模樣,只是當年她沒有這種機會,也沒有選擇的余地。

他嘆了口氣,仰首看向藏在枝椏間的滿天星斗。

若是,老天真願意讓他彌補當年的錯……

星火愈來愈微弱的火堆,暖意漸失,廉貞再次扔了幾根干柴讓火勢重燃後,暗自在心中下了決定的他,月兌下披在身上的大衣,輕輕蓋在天都的身上。

天曦未明,晨霧淡淡,人間尚未自一林的幽靜里蘇醒,但天都卻被某種香得她沒法再睡的香味給擾醒了。

大清早就懷疑自己眼花的她,坐在大樹下直瞧著一旁生暖的火堆上,架上了具小兵,而不知是何時起來的廉貞,正蹲在小兵旁制造出在她餓了一晚後,恍然以為自己一覺醒來就置身在天堂的誘人香味。

她站在他的身後右瞄瞄、左瞧瞧,「今兒個吹的是什麼風?」

手拿木杓在鍋里攪拌的廉貞,回頭看了一眼她那像防賊似的表情,不發一語地彎身取出放在包袱里的鹽袋,灑了點鹽在鍋里後,繼續耐心地攪拌鍋中物。

徘徊在空氣中的香味,香得天都不但是睡意全消,月復里的餓蟲也全都早起在她的月復中排排隊站好,她咽了咽口水,走上前看著那一鍋彌漫著誘人香氣的什錦粥,連連吃了不知十幾日干糧的她,在這餓蟲上腦的當頭,甚想直接扛走這一鍋熱粥,躲到一旁去吃個痛快,只是在想到煮粥者為何人時,她又忙不迭地把所有的口水都吞回月復里。

「不死男轉性子了?」別說是煮鍋粥了,一路上他就連個好臉色也不曾給過她,這教她怎麼不懷疑他是不是在昨晚背著她做了些什麼,然後突然大徹大悟地轉了性子變了

一夜未睡,足足想了一整夜的廉貞,竭力在心中暗自叫自己要忍耐,不要受她那張寫滿懷疑的小臉所影響,以免一大早就又找她吵架,他握緊手中的木杓,忍耐地接受她不斷朝他投射而來的懷疑目光。

「不要告訴我,在你那個自稱的人夫責任外,你也會懂得內疚。」天都嘖嘖有聲地搖頭搖了好一會,再湊至他的身旁以肘撞撞他,「哪,你要不要把你的居心說出來,咱們好一塊討論一下?」

雖然一再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得忍耐,但听不到幾句話就再也忍不下去的他,氣得差點折斷手中的木杓。

他一手指著她的鼻尖,「妳就非得小心小眼的揣測我所做的每件事嗎?」

「在你把我害得那麼慘之後?」天都刻意撫著下頷想了想,接著毫不客氣地對他大大點了個頭,「當然!」她這一輩子的噩運全都集中在這個男人出現之後,這能讓她不防嗎?

廉貞沒好氣地瞪著她,「虧妳還是個王女,有點氣度行不行?」也不過就是幾目前把她自樹上摔下來而已,他道過歉,而她也賞了他兩記鞋印了,她還記仇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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