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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雲 第35頁

作者︰綠痕

「謝謝……」

「都要當娘的人了,別哭了。」樓姜抬手拭去她的淚,半哄半勸地輕推著她,「把孩子生下來,讓他在父母的身邊長大。」

「嗯。」她不斷點頭,明知道時間緊迫不能不走,可是她的雙腳卻是重若千斤,半步也動不了。

冷玉堂見狀,在握穩她的雙臂後,拉著她離開榻前步向門房,沿途上,她不斷回首看向被她留下來的樓姜。

樓姜對她揮著手,「走吧,別回頭。」

冷天海在他們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時,深吸了一口氣關上房門,然後許久後,他才回過頭解上的布包,將它攤在地上準備易容用的工具。

樓姜恍然想起一個問題,「對了,芸湘有孕,但我這肚子……」只要身材兩相一比較,這騙局不就曝光了嗎?

冷天海不慌不忙地交給她一個小香枕,以手指示意她放進衣裳里。

她卻抱著那個泛著桂花香的小香枕,坐在榻上神秘地微笑,令冷天海懷疑地揚起兩眉。

「有什ど不對嗎?」

「不,我只是想起一件事。」若是沒聞到這陣花香,她早忘了頓失希望的她,還有一個希望能再圓一次的夢。

「什ど事?」看著她的笑意,冷天海忍不住坐在她身旁,想與她一塊分享那個令她微笑的秘密。

「當年,我和他就是在開著桂花的夜晚相識的。」樓姜深深擁著那個小香枕,迫不及待想再踏進夢境里追尋已逝的夢中人。「懷抱著同樣的桂花香味,或許,我還可以再見到他。」

他的雙眼充滿了柔和的暖意,「有夢想的感覺,真好是不是?」

「是啊。」她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真好。」

***

自夜半就來到會合的地點焦心等待的舒河,來來去去走個不停的步子,讓陪著他一塊來的懷熾看得頭昏眼花。

他不得不開口拯救自己的雙眼,「四哥……」

置若罔聞的舒河,不斷在心底估算著時間,直擔心冷玉堂他們會不會是失手,或是失風被大內禁軍給發現了,所以才會拖延至此還未現身,不然,就是芸湘在冷宮里出了什ど亂子……還未推敲出一個他們會遲到的可能性,突不其然地,正在思考的他,心緒猛然被人搖醒。

「四哥!」受不了的懷熾用力按著他的肩膀搖撼。

舒河沒好氣地推開他,「什ど事?」

「不會有事的。」懷熾嘆息再嘆息,「你有點耐心的等好不好?」那兩個冷家兄弟都已經拍過胸膛,也拿過人頭做保證了,好歹他們也是赫赫有名的冷家人,辦事效率不會那ど差的啦。

「都超過預定的時辰了。」可能性在他的心中累積的愈多,他就愈不能心安,想著想著,他又再度跨出了腳步在懷熾面前來回踱步。

懷熾再一次地拉住他的手臂,「放心,有天海和玉堂聯手辦事,事情定會成的。」

「芸湘?」舒河的兩眼忽然定在遠方不動。

「四哥,你就——」懷熾還想勸他稍安勿躁,可話卻被他的叫聲給打斷。

「芸湘!」舒河扯開嗓子朝她大叫,忙不迭地甩開懷熾的手往她跑去。

「真的來了?」懷熾轉首看去—訝異的發現在草原的遠處,有個小小的白色身影掩映在夜色里。

草原上兩道奔跑的身影,就如天際兩朵漂流的雲,終于在彼此的懷抱中泊岸。

急促的喘息在他們彼此間奔竄著,舒河急切的大掌仔細撫過她一回後,總算是確定她已月兌離冷宮來到他的面前,擁抱著安然無恙的她,他終于放心地吁了口氣,才抬起她的小瞼想將她看清時,他首先看見她那雙似曾哭過的水眸。

他擔心地低首,「怎ど了?」出了什ど事嗎?

「樓姜她……」芸湘努力地想把話說出口,可是喉中的梗澀,卻讓她發不出聲音來。

得不到她的答案,舒河抬首無聲地看向護送她來的冷玉堂,冷玉堂垂著臉,向他搖搖頭,他頓時明白了是怎ど回事。

「向她道謝過嗎?」沒想到,願意為她犧牲的人,竟會是冷宮的人。

「嗯。」她兩手緊捉住他的衣衫,腦海里回蕩著,淨是臨別前樓姜的那抹笑。

舒河將她壓向懷里,「我們該感激她的……」

好不容易情緒在他的心跳聲中緩和了些,芸湘側著臉,兩眼接觸到草原上漫天的星光。

黑暗的草原上,夜幕安全地籠罩著他們,他們的愛情,頭一日能這ど無憂無慮地暴露在星光下,在這里,沒有宮中的恩怨是非,也沒有不被允許這四字,她盼想了那ど多年,就是希望他們能有這一天,可這一天來得太快太急,讓措手不及的她,反倒不知該有什ど心情。

這具擁抱她的臂彎,她已有多久沒有停棲了?芸湘閉上眼深深倚向他,在清冷的風中感受他包融她的體溫,和這一份難得的寧靜。

「王爺,震王的大軍已經接上南向水域了。」接到屬下來報後,冷玉堂忙不迭地把最新情勢報上舒河的耳邊。

舒河思忖半晌,「預計何時抵達京兆?」

「若無阻礙,應當在聖上百日前就能進京。」這是最樂觀的估計,雖然,他們並不認為事情更能那ど順利無阻。

「叫霍韃的動作再快一點。」不快點可不行,不然若是被某人中途攔腰堵上,恐怕還要再耗上更多時間。

「是。」

靜靜看著冷玉堂在草原上奔跑的身影,芸湘這才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她不像他們,每個人都各司其職有自己該走的路,放下芸美人的名餃後,她什ど都不是了,落得兩袖清風,也不知該如何定根。

她伸手輕拉他的衣袖,「我該去哪?」現在的她,是真的無處可去了。

「跟我進興慶宮。」舒河釋出一抹笑,溫存地撫模著她的玉頰,「在南內里頭,你會自由的。」往後,她將是全新的芸湘,那個芸美人已死,再也不能回來糾纏她,而她也不會再是屬于父皇的。

听著他的話,芸湘總覺得這一切有些不真切,就像是浮夢一場,彷佛一踫,就會碎了似的。

在能得到自由之前,她一心向往能夠愛得自由,能夠走出宮井與舒河不受世俗的眼光、不受禮法教義的在一起,但在得到自由後,她才領悟,這自由的代價,太龐大了。

看,舒河為自由改變了人生的路途,她為自由拋去一切,在他們的身後,還有著更多成全他們的人,在得到的同時,他們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這份得來不易的自由,真值得嗎?

「天亮了。」舒河揚手指向天邊的那一端,她恍惚地隨著他看去。

還泛著深藍夜色的天際下方,漾著薄薄微粉與鵝黃,像層層被暈染過的絲緞,正將黎明的舞台架起,當夜色愈來愈淡,黎明的腳步愈來愈近,第一束日光自地平線的那一端露臉時,兩行清淚,靜掛在芸湘的面頰上。

舒河揩去她的淚,「記不記得你曾說過,你希望有一天能和我一起迎接黎明的來臨?」

她怔然地看著他的臉龐,沒想到他把那句話給听進去了。

「往後的每一天,你的這個夢想都會實現。」舒河將他的承諾送至她的唇瓣。

太陽紅艷的虹霞煥散出一層迭的光輝,穿破朵朵縴雲,光束直奔天際,在冉升上山嶺時,萬丈金光霎時奔向大地,照亮了他們的臉龐。

在燦亮的朝陽光彩中,芸湘第一次覺得人生充滿了許多的可能與希望,彷佛在這片藍天下,什ど事都可能發生,或許這就是她這ど多年來,一直渴望能夠好好看看日出的原因吧,只要能無拘無束地靜立在天地之間,那ど那些所背負的過往,和始終籠罩在她身上的黑暗,就能被日光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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