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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再見 第3頁

作者︰樓雨晴

西洋情人節那天,她送了一盒巧克力,偷偷放在他家的信箱里,正好被出來倒垃圾的他撞個正著,她作賊似的,立刻驚慌逃跑。

她膽子怎麼會那麼小啊?

他開始覺得這女孩好有趣,有勇氣寫情書、送點心,卻沒勇氣親手交給他,每次都遮遮掩掩,卻又笨拙得漏洞百出,屢屢被拆穿。

他想,應該是那回的記憶令她太過羞愧,最後塞信的動作還萬分粗魯,以致她後來怎麼也沒臉面對他,幾次在校園中踫上了,總是低垂著頭假裝沒看見。

情人節過後,有一回遇上了,他告訴她︰「那天你走太快,來不及向你道謝。還有,巧克力很好吃。」

他不吃甜食,但是據他家貪吃的十歲小表的形容,他簡直要懷疑那盒巧克力是絕無僅有、驚天地泣鬼神的人間美味。

她似乎有些驚訝。

就因為他順口的一句稱贊,她開始不定期做些小點心,放在他家小表勞作課的成果——很丑的木制信箱內。

次數一多,別說兄弟姊妹,連父母都知道有她這麼一號人物,也都嘗過她的手藝。

「真甜。」今天是巧克力泡芙,關梓言嘗了一口,評論道。

「是嗎?」他僅僅抬了下眼,又將目光移回數學課本上,專注于解題。

「我是說,那種情竇初開的少女情懷,真甜。」

他不說話,解完一題,計算紙翻面,接下一題。

「你不試試嗎?小女生真的很喜歡你。」關梓言又道。

「還沒想到那里。」這回,他連頭都沒抬。

必梓言不再多說,起身離開,讓他專心讀書。

直到做完所有的習題,他放下筆,捏捏微僵的頸脖,不經意望見擱在角落的泡芙,想了想,伸手取來一顆入口——

「……果然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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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半年,校園中見了面,彼此會聊上兩句,她雖然不再見鬼似地驚嚇逃走,但也老是低著頭、紅著臉,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瞎子都看得出來,這女孩有多喜歡他。

罷開始,她總是呼吸急促,說話緊張到顛三倒四、不知所雲,然後在轉身時泄氣挫折,一臉很想哭的樣子;一直到後來,她能夠看著他的眼楮,跟他聊上幾句了,但還是改不掉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

她的聲音,很輕,很甜,個性溫馴得像只小白兔。

她很好說話,不擅于拒絕別人,因為經過她的班上,他每個禮拜至少看到三次她擦黑板。哪有人天天在當值日生的?

畢業前一個月,他在家里的信箱看到一封給他的信,但並沒有郵戳,顯然是親自送來但沒膽當面交給他。會做這種事的人,他連思考都沒有,而信末的署名,確實也和上次那封相同。

她在信中含蓄邀約,他還在想她突然轉性了不成,膽小到連面對他都會臉紅結巴的女孩,居然敢主動約他?他好奇赴約,卻發現那人並不是她。

那種感覺——他說不上來,不知是被欺騙的惱怒,還是自作多情的難堪,總之他很不爽。

而不爽的情緒,一直醞釀到畢業前幾天。

他是畢業生代表,要上台致詞,彩排那天,她鼓起勇氣約他出來。

「什麼事?」他態度冷冷的。

「那個……」生平第一次,以自己的名義寫給他的信就在口袋里,都快被她捏縐了,就是沒膽交出去。

尤其,他的口氣好冷漠,和以前都不一樣……

「那個……你剛剛表現得很好……」

「謝謝。」他還是沒什麼表情。「你找我出來就是要說這個?」

「還有……還有……你台風很穩……呃……我是說,你都不會緊張嗎?」

現在是她比較緊張吧?

這女孩一緊張,就會語無倫次。

「催眠自己,把不管是一千、一萬還是更多,都當一個人看待。如果你連面對一個人時,都不能完整表達自己的意思,我說再多都沒有用。還有問題嗎?如果沒有——」

「誰說我不能表達自己的意思!」被他一激,她沖動地抽出口袋里的信。「這個,給你的!」

這次,她沒有跌倒了,干脆俐落的動作,連她都想為自己鼓掌喝采,她怕是一輩子都難再有此刻這樣的氣魄了。

如果紅到幾乎腦充血的臉色不算的話。

她不知道自己怎會如此勇敢,或許是听說,他考上了北部的學校吧!想到他一畢業,她也許再也見不到他,生平第一次那麼喜歡的男孩子,她想,她至少要讓他知道的,為她的初戀做最後的完整詮釋,日後想起才不會遺憾。

她不敢看他,舉高雙手等他收下。

氣氛靜默了三秒——

「左轉五步,右手邊有垃圾桶,麻煩你,謝謝。」他沒收下,表情甚至沒有絲毫變化,平緩吐出這幾句。

她一臉錯愕,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

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這麼勇敢,真心真意地向一個人告白,他怎麼可以這樣……

張大的眼,蓄滿水氣,她只是瞪他,紅著眼眶。「你——好過分!」

喜歡一個人又沒有錯,他可以不接受,但也別這樣當著她的面糟蹋她的心意啊!

從不與人交惡,她最極限的罵人詞匯,也只能到這里了,但委屈兮兮的眼神,已經完全傳達出無聲的控訴。

「是我過分還是你太閑了?那麼有空替人送信,怎麼不去當郵差?」他反諷。

「我、我沒有,這是我寫的……」

「你寫的?原來你不只送信,還兼代筆?」他更正,這家伙可以去選好人好事代表了!真熱心,當郵差簡直是埋沒她。

他好像……更不爽了。她想解釋,卻心虛得無從說起。

他冤枉她嗎?可是這些事她確實做過,不是嗎?

「我也不想問你替幾個人做過這種事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是在幫著別人欺騙我。如果連寫封信的誠意都沒有,那我又何必看?」

所以……他是在氣她欺騙他?

「對、對不起。」她幫別人欺騙過他,這封信,她想他是不會看了,所以——「學長,我很喜歡你。」他不看,她還是要讓他知道。

說完,她忍著淚轉身走開。

「等等。」關梓修出其不意抓住她手腕。「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這封信你寫的?」

她吸了吸紅紅的鼻子。「我寫的。」

「你的名義?」

她委屈兮兮點頭。「我的名義。」

「你知不知道我氣你什麼?明明想說的話,為什麼不說?明明不想做的事,為什麼要答應別人?拒絕有這麼難嗎?大聲表達自己有這麼難嗎?你剛剛明明就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呆子都知道她的心意,他又不是睜眼瞎子,怎會不懂?他只是不爽她明明心儀他,卻還替別人送情書給他,做人隨和不是表現在這里的!

她被訓得乖乖的,一聲都不敢吭。

盯視她半晌,朝她伸出手。「拿來。」

「什麼?」她一愣一愣。

「信。」

「信」他願意收了?

反應過來,她忙不迭遞上。

「給我幾天的時間,畢業典禮過後,我在這里等你。」最後,他這樣告訴她。

案親總說,他是七個孩子里,做事最深思熟慮的,就是感情也一樣。他讓自己冷靜思考了幾天,各方衡量過後,才做下決定。

他在畢業那天告訴她,會北上求學,而且沒打算談遠距離戀愛。

「我知道。」她垂著頭,被拒絕是意料中的事,也沒期待過什麼。

「所以,你有沒有把握考上同一所學校?」

「咦?」這句她沒預期到。

「如果能,而那時感覺依然不變,我們就在一起。這段時間,我們都把身邊的位置保留著,可以接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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