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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老爺 第9頁

作者︰雷恩那

他胸中掀起的波瀾忽成漩渦,那力道鑽進底層,觸動某種無法言喻的感情,他心髒鼓動,每一下都撞擊到胸肋似地劇烈鼓動。

他不發一語地盯著她,見她取出一條素白帕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拭去他指節間的血珠,然後折成長條狀包住他的掌,再細心打好一個不松不緊的小結。

「等會兒得到醫館上藥,讓大夫仔細瞧瞧,希望只是皮肉傷啊……」顧禾良嘆道。

沒听到回應,她抬起螓首,兩兩相望,她跌進男人深邃目湖中。

「……秀爺為什麼這麼做?」

他瞳仁微湛,像是有些明知故問地道︰「我做了什麼?」

她咬咬軟唇。「為什麼請人上‘春粟米鋪’……提親?」

「為什麼不能去提親?」

她放開他的掌,改而兩手交握,深吸口氣道︰「為什麼是我?光是城里的姑娘就有這麼多,有八大媒婆出馬,秀爺還愁找不到好對象嗎?」無法移開眸光,盡避可怕的熱氣已烘得她快要冒煙,她仍直定定凝注著。「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不能是你?」

隱約察覺,他像是拿商場上的那一套對付她,不正面回答問題,迂回曲折,以問制問。顧禾良不說話了,心懸著,干脆沉靜以待。

游岩秀很想賞自己一記重拳。

他不是故意閃避她的問話,而是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他真說不出口,那樣的決定匆促卻是再正確不過,直覺便是如此,就……就是想上她家提親嘛,哪來那麼多理由?

但她看起來似乎有點落寞,因為他的閃避嗎?

「我……那個……因為……」吞吞口水,清清喉嚨重試。「你聞起來很香。」

「啊?」顧禾良微微瞠眸。

他臉紅了,目光不自在地飄開。

然後,那不自在的目光又慢吞吞拉回來,凝注著她,慢吞吞道︰「還有就是……我不想娶其他姑娘。」一頓。「就是不想。」

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又仿佛從天落下一顆大石頭,重重落進心湖,顧禾良清楚听見那聲巨響,「砰轟」一聲,水花激起千丈高,震得她神動魂搖。

緊張交握的小手踫觸到腕間的開心銅錢,她下意識撫著八枚中的一枚,剎那間,她想起兩次銅錢莫名月兌落的事,都與他有所牽連。

開心銅錢是娘親留給她的祝福,冥冥中,會是娘的意念將他帶到她身邊嗎?

她不知道,什麼也無法斷定,只是眼眶溫熱,心緒高漲。

我不想娶其他姑娘……

就是不想……

然後,她迷惑了,迷在他的神態和話語中。

「你會允這門親嗎?」

听到男人微繃的問話,她唇略掀,卻答不出。

「你非嫁不可!你不嫁……qunliao我跟你沒完!」

嘟著俊臉,他的孩子氣又鬧起來了,可說他鬧脾氣,眉目間竟是再認真不過。

她方寸柔軟,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粉頸于是一逕輕垂。

男人以為她不願意,頎長身軀急急貼靠過來,不容她閃避地再次摟她入懷,抱得緊緊的,事實上是抱得太緊了些,困得她動彈不得。

他惡聲惡氣地耍賴道︰「你說嫁,我才放開,你不答應,我就一直抱著,咱倆就這樣干耗,我跟你耗到底!」

「秀爺,我不能——」

不、能?!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只听到「不能」二字,游岩秀就激動嚷嚷,根本不讓人把話說完。

彼禾良張口難言。

婚姻大事豈容兒戲?要她馬上決定,實在為難,總得給她一段時候仔細想想,還有爹爹的意思如何,她不能不顧。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他大爺一口氣有夠長,喊了十幾二十句還能持續,想要插他話都難。

驀然間,他自個兒竟住口了,察覺到有人靠近。

「秀爺?」發生什麼事嗎?

「等會兒再找你算賬。」

他在她耳邊吐落一句,顧禾良臉蛋發燙,感覺他雙唇好像乘機刷過她腮畔,親了一記,未及確認,已見他俊臉陡沉,翻臉比翻書還快,跟著轉身背對她。

「還不滾出來?今天你大爺發善心,讓你放大假,你沒去逍遙快活,還跟來干什麼?」游岩秀冷聲道。

不遠處的轉角,忠心護衛小範邊搔著後腦勺,邊慢吞吞地晃出來。

「爺……」

「有屁快放,別誤我大事!」好看的杏眼眯得像鷹眼。

小範兩手一攤,在主子的利瞪下無奈嚷道︰「不關我的事啊,是老太爺催我來的!」

「催你來干麼?找我回去?」皺眉。

小範好用力地搖頭,一指指向半藏在他身後的人兒。「不是秀爺,是她啦!老太爺有請‘春粟米鋪’的禾良姑娘過府喝茶,說有要緊事商量。」

找她?

游老太爺找她喝茶?!

彼禾良怔了怔,還沒啟唇言語,小範已硬著頭皮,委委婉婉再道——

「姑娘,您還是乖乖去一趟吧,要不我得奉命扛您去了。我要動手,秀爺肯定跟我沒完;您要不去,老太爺會跟我沒完。再有,老太爺還放了話,他說今兒個要沒見著您,他也要跟‘春粟米鋪’沒完……唉唉,我說,這沒完沒了的何時是個頭?您就認了吧!」

第4章

鳳冠初初戴上時,並沒有想像中沉。

然而,頂了一整天,顧禾良就真覺得脖子頗酸。

幸得是在隆冬時節出嫁,套在鳳冠內的軟棉墊恰好用來保暖,而層層疊疊的紅衣、喜裙、繡緞和霞披穿起來也可御寒,若是溽暑時候出閣,穿戴這一身,她肯定先熱暈在花轎里。

所以這時候成親,再明智不過——她心底又一次告訴自己。

事情是如何發生的?

她後來回想再三,腦中尚有些抓不到邊際,像是和游家老太爺喝過那一次茶後,許多事就這麼定下,容不得她反悔,由不得她退縮,而奇異的是,她原本浮動的心像被下了巨錨似的,重重往下扎。

「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這俗語你听過嗎?」游老太爺笑笑問。

「听過。」她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

「好孩子、乖孩子。」老人慈祥地稱贊她,連連頷首。「那好,再不久就過年了,你就嫁咱家大岩子過個好年吧!」

大岩子?這小名好可愛……噢,不,她眼前還有要事待解決啊!

「老太爺,這……我不——」

「啥?說啥呀?我老嘍,耳力不好,你說得大聲點兒……啊?怕嫁妝來不及準備?乖孩子,不用怕不用怕,咱們游家娶媳婦兒肯定是聘金滿滿、不討嫁妝,請你爹甭擔心。」

「不是的,老太爺,我是說——」

「什麼?再大聲點,別欺負我耳背啊!啊啊,你問何時出閣?呵呵呵,這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再同親家好生商量,很快就能敲定。你啥也甭做,乖乖呆在家里等出閣,年前一定辦得妥妥當當,讓你嫁進來!」

當日那場「過府喝茶」,結束在游老太爺的呵呵笑聲中。

然後,她迷迷糊糊被送回「春粟米鋪」,接下來是一連串緊鑼密鼓的準備,大小事兒一塊兒涌上,全由游家主導,正如老太爺所說的,事情雖多,她啥都甭操心,自有人會把一切安排妥當,她僅須安穩待嫁。

在她被請去游家大宅喝過茶的那天晚上,小小「春粟米鋪」度過開店以來最為喧鬧的一天後,終于得到珍貴的平靜,打烊後的米鋪後院,相依為命的父女倆有一場貼心談話。

她告訴爹,她想嫁。

「你得想清楚,那人家底雖好,長得也俊,但脾氣不佳,既冷酷又霸氣,你要當大戶人家的主母,爹知道你應付得了,就怕你當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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