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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鑒師 第31頁

作者︰決明

「你不小心摔破它了?」他看出她的遲滯及有口難言,猜測道。

「……」若點個頭,就沒事了,點頭呀,李梅秀……快點頭呀……

「你偷走古玉環,對不對?」嚴盡歡跳下椅,殺到李梅秀面前,問得無比直接。

「你無憑無據,不能說得這般篤定!」公孫謙出言反駁。

「她是最後一個踫古玉環的人,要嘛就馬上拿出古玉環來堵我的嘴,即使摔破,我也要見尸!」嚴盡歡當家架子擺得恁高,她不得不,要帶領一干子奴僕,沒有嚴規,無法容眾,若開了先例,往後是不是大家都悄悄藏個戒環偷個發釵?!

鮑孫謙不同嚴盡歡爭辯。此時確實拿出古玉環便能化解干戈,若嚴盡歡污蔑李梅秀,他也決計會為李梅秀爭個公道,要嚴盡歡放段,低頭認錯。

「梅秀,把古玉環找出來。」

他用的字眼是「找」,而不是「拿」,他確信,古玉環不在她身上。

「它不在庫房……」李梅秀的聲音好沙啞,一方面是方才抱著李梅亭哭了足足半個時辰之故;另一方面,是她此時要說的話太沉重,每一個字,都割傷著她的喉、刺痛著她的心,它們是實話,最痛苦的實話︰「也沒有被我摔破,我拿走它了,因為它很值錢,我需要它……對、對不起……」

即便她說得好小聲,但已經夠清楚明白,她沒有否認自己犯下罪行,她認罪了!

鮑孫謙怔忡望著她,她細若蚊吶的聲音,比雷更響亮,震得他耳膜抽痛,幾乎以為是自己听錯。

「好!真好!養了個賊在鋪子里!」嚴盡歡前一瞬間猛拍手鼓掌,下一瞬立刻換上羅剎凶相,拍桌大喝︰「尉遲義!不用跟她客氣,拗斷她的狗腿!」

比尉遲義動作更快,是潔白衣袂一旋便駐足于李梅秀面前的公孫謙,他凝覷她,沉沉噪音中充滿最壓抑的激動,已經不若他平時溫穩的平緩。

「你再說一次。」是他方才听錯了,一定是。

「對不起……玉環是我偷的,我、我……我是回來拿那顆夜明珠……」李梅秀邊哭邊說。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總是謊話連篇的她,在他面前,無法撒謊,她什麼都說了,說出她回來的用意,說出她還打高價夜明珠的主意,說她是個賊,說她有多壞……

鮑孫謙沉抑地閉上眸,故作冷靜的容顏,被眉心那道深深的蹙痕破壞殆盡,藏得住袖里掄緊的雙拳,卻藏不住他紊亂急促的呼吸。

不可能是她。

對不起……玉環是我偷的。

這這事得要查清楚,胡亂指控人,萬一錯了呢?你要向她奉茶致歉嗎?

對不起……玉環是我偷的。

不會是她。

我是回來拿那顆夜明珠……

不會是她。

我是回來拿那顆夜明珠……

他信任她,在她開口之前,他完全是信任她!沒有半分懷疑,甚至還替她說話,不容任何人將莫須有罪名加諸她身上,結果,錯的人,是他!

我拿走它了,因為它很值錢。

她把他的信任,踐踏至此!

又是一次的欺騙!

她讓他兩度嘗愚蠢的滋味。

第一次,她踏進當鋪,教人心憐的無助,成功自他手中騙取六十兩典當金。

第二次,她留在當鋪,教人心醉的善解人意,令他難以自拔地付出情意,

她的目的,卻是值錢的典當物!

他的指,深深陷入膚肉。血,在指節間暈染開來,他卻感覺不到痛。

最痛的,是心。

它被她的坦白,捏碎得血肉模糊。

他從不曾像此時此刻一樣,痛恨著「實話」。

「你走。」

良久,死寂的沉默廳里,公孫謙開口了,區區兩字,仿佛耗盡所有力量,仿佛一只獸,在氣竭瀕死之前,最後一聲哀嗚。

「怎麼可以輕易放她走?!」嚴盡歡第一個回神,像只被燒著尾的公雞直跳直叫︰「古玉環不吐出來,我們拿什麼向客人交代?!應該要把她給吊起來嗚嗚嗚嗚嗚——」

她的嘴,被夏候武威一掌封住,蓋得密密牢靠,不悶死她,只悶死她的哇哇大叫。她氣得將繡鞋跺在夏候武威腳背上,要他松手。他皮厚肉粗,不把這麼一點疼痛看在眼里,她扭動掙扎也逃月兌不出夏候武威的箝制,反而窩囊地任由夏候武威把她抱出戰局正中央,完全失去了端架子的最佳地位。

「氣氛已經夠僵,你別再火上灌油。」夏候武威壓低聲,在她耳邊說。

「嗚嗚嗚嗚……」我是當家,我有權處置偷兒啦!

「你現在叫阿義去動她,謙哥也不會準。你沒發覺謙哥直至現在,依然護在她面前嗎?」

經夏候武威點醒,嚴盡歡稍稍停下掙動,黑翦渾圓的眼,看清楚公孫謙轉身背對李梅秀,卻于同時,擋在當鋪眾人與她之間,無論誰想動李梅秀,勢必要先踫上公孫謙。

他站的位置,用意昭然若揭。

「嗚嗚嗚……」沒關系,我叫大家一塊兒上,一群打一個!不信打不趴公孫謙!

「我當然知道你想干什麼,所以才必須堵你的嘴。」剝奪她下達無理命令的機會。

嚴盡歡隨即又使勁掙扎起來,在她听見公孫謙的下一句話月兌口之際。

「去將夜明珠取來給她。你拿了,就走。」

什、什麼?!

去將夜明珠取來給她?!

一個古玉環不夠嗎?!誰準他買一送一,拿兩千兩的東西送四千兩的高檔貨?!

「嗚嗚嗚嗚嗚嗚——」該死的公孫謙——你敢——你敢——該死的小紗,你還真的給我乖乖听話去拿夜明珠?!——可惡的李梅秀,你敢拿你給我試試看!

沒有人料想得到,公孫謙竟然要把夜明珠給李梅秀,包括李梅秀在內,她完全呆住,只能淚眼朦朧看著他緊繃肌理的背影,他沒有回頭,所以她看不到他此時的神情,是怒極,或失望,或難過,她無從得知,直到小紗將沉沉的夜明珠塞至她掌心,她才低頭,覷著盛裝夜明珠的織繡錦盒,淚,落得更凶。

她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恨著自己。

她太差勁!

她傷害了他!

「你快走吧!」小紗丟下這句,便退到一旁,與當鋪眾人露出一樣對她不諒解的態度。虧大家將她視為自己人,她竟然行竊,真是令人傷心難過和打擊。

李梅秀雙手在發顫,手中錦盒,比大石更重、烙鐵更燙,灼痛她的掌心。

她突然收手,錦盒刷的一聲,自半空墜地,盒蓋彈開,錦盒摔得破裂,渾圓玉潤的珠子緩緩從錦布圍繞中月兌離,有錦盒的保護,它因而毫發無傷,柔和的光芒,慢慢散發開來。

那樣溫和的光,刺痛李梅秀的眸,她不敢也不能直視它,它在她的驚恐眼中,猶如洪水猛獸,正張牙舞爪對著她猙獰咆哮。

它用它的光亮,照耀她的丑陋和貪婪。

她退了一步,它還在滾動,從錦盒中央落下,滑過桌面下、椅凳下,朝著她的裙襦方向滾來。

她又退一步,它仍是過來了……

像在告訴她,你不是要我嗎?你拿呀,你將我拿去賣呀!瞧,公孫謙多慷慨,即使被你這樣對待,他仍是要把我交給你,多笨的男人,你就利用他吧,別辜負了他對你的情意,是他蠢,來呀……

她奮力放聲尖叫,扯疼咽喉。

轉身,逃命似地奔出嚴家當鋪。

因為,她,無地自容。

人財兩失。

這四個字,將李梅秀後來的情況簡潔又俐落地敘述完畢。

人,是從嚴家當鋪跑出來了,卻整日對著遠方失神發呆,三魂七魄大概回來不到半條,其余的,仍徘徊在嚴家地盤,嚴格說來,她的人,不算被李梅亭平安帶回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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