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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上宰相 第12頁

作者︰決明

「無疾!無疾!你沒事吧?!」穆夫人上前查看。

「娘,我沒事,抱歉讓你擔心了。」穆無疾扯唇淡笑,但笑容消失得很快,「不過我有事要和皇甫大夫商量,請她進來。」掃來熱辣又嚴厲的一眼。

眾人的眼光全轉向皇甫。

「呃……我覺得沒什麼事要和你商量,你還是找其他人吧。」瞎子也看得出來穆無疾正在氣頭上,白痴也知道絕不能和他獨處,殘廢也知道這種時候一定要拔腿就跑——

「你是大夫,我不找你還能找誰?過來。」穆無疾不容她拒絕,側著身,讓出半條通道等她進房。

皇甫求救地看著穆夫人,穆夫人卻一心只擔憂著自己的兒子,「皇甫大夫,您去看看吧,無疾看起來好像又不太舒服了,拜托您……」

「真的是別人的孩子死不完……」皇甫咕噥。

「冬桃,添壺茶水進來。」穆無疾擺出一副準備和皇甫喝茶閑嗑瓜子的姿態。

被點名的小婢福身後馬上去辦,不一會兒茶水送來,遞到皇甫手里。

「喂,為什麼給我……」

「反正大夫您要和少爺長談嘛,順手。」小婢笑得甜美可人。

順你個鳥蛋從樹上摔下來全破光光啦!

穆府里就沒有半個人跳出來仗義執言嗎?!

沒有,半個都沒有。

好,真好,真要讓她去送死。

談就談,哼,她天不怕地不怕,會怕區區一個病弱鬼?!她一根指頭都能撂倒他!

皇甫深深吸氣,將勇氣吸得飽飽,邁步走到穆無疾面前停住,然後又用力再多吸兩口氣,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到屋內,听見身後的他笑著對穆府上下輕道「大家都早歇吧」之後,綬緩掩上房門。

「坐。」他接過她手捧的溫茶。

她狐疑打量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你……沒事了?」

「我應該有什麼事嗎?」他凝眸覷她,嗓音沉啞。

「你不是喝下一整碗的……藥嗎?」自制力這麼好嗎?還是真的拿些水淋淋就能抵抗藥性?她還記得以前和弟捉了姑丈養的愛犬來試藥,結果害那條狗去奸婬滿山滿谷的活生物,連老虎也不放過,差點被老虎啃得連骨頭都不剩,沒道理用在穆無疾身上就效用奇差,但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被下過藥的人,只是臉色鮮紅了點。

難道平時喝藥喝太多,喝出了抗藥性?

穆無疾替兩人斟茶,動作雖然有些僵硬但仍不失他向來的溫文儒雅,倒完茶,他在她對面坐下。

「很好,你自己先開了口,這就是我想和你討論的事——請先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對我下藥?」真難為他還能維持有禮的好口氣。

「受你娘的拜托。」她馬上將始作俑者抖出來,這種時候甭提義氣——反正大家遇到事情也是推她出來死,哼,義氣這兩個字,大家都學過,但沒有人學得好。

「我一點也不曾懷疑過是第二個人。我問的是你,為什麼對我下藥?」

「我也說了,受你娘的拜托。」

「就因為她拜托你,你就出賣我?」

「出賣?我這不叫出賣,我只是達成一個可憐娘親想抱孫子的心願。」

「你還敢理直氣壯?不顧我的意願,隨便找個姑娘就想逼我就範,生米煮成熟飯之後我就只能任憑宰割,虧你我交情還比你與我娘好,這還不叫出賣?」穆無疾加重語氣,听得出他的動怒。

「好啦好啦好啦,我承認沒先問問你的意見是有一點過分啦,可是問了你也沒有用呀,你娘說你根本就不當回事,要是你別讓你娘這麼擔心,她也不會病急亂投醫找我一塊出主意呀!」她還是有她的歪理。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不願成親的理由!」他一拳重重敲在桌上,震出了杯子里的茶水。

「我也記得我拍胸脯向你保證過我不會讓你的媳婦兒太快成為寡婦。」皇甫頂回去。

「如果你做不到呢?如果我仍是死了呢?你還不是拍拍走人,留下的攔攤子誰來收拾?你嗎?!」

她被他逼問到只能縮縮肩,一時語塞,因為她真的沒想到這一層,沒想到若穆無疾死去的話……

她對自己的醫術有自信,但是天底下沒有絕對能救活人的醫者,連她老爹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

「你什麼後果都不曾考慮過,就與我娘狼狽為奸,你認為這是為我好嗎?這樣教我如何走得干脆?」

他第一次這麼嚴厲對人說話,他是個從不曾大聲吼叫的人,但他真的覺得憤怒,他以為她明白他不願拖累人的苦心,他以為她能諒解的,結果她非但不懂,還反過來幫助他娘親一塊設計他,她們讓他覺得自己努力求生的價值只有那麼一個,就是為穆家留下一個孩子,其余的什麼都沒用!

「我就是想讓你走不掉……」

只捕捉到蚊蚋飛過的微音,他挑眉,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听錯。「什麼?」

她沒抬頭看他,只是盯著桌面,嗓音沒變大,吶吶再道︰「我就是不要讓你以為你可以用死解月兌,我就是要找個人來困縛住你,讓你不得不為那個人努力活下去,在你斷氣之前還得思量如何安置那個人……」

那個讓她嫉妒到心都發酸的人。

「我的生死真的對你如此重要?」他沒忘記見面的頭一日,她就提過,醫好他的病,她就能完成一件心願,他若斷氣,會造成她極大的麻煩,難道就是因為這樣,她用盡手段也不許他死,即便再拖累另一個無辜女人也不以為意?!

「很重要。」她仰首與他互視,看不見在他眼中的自己已經又哭得萬分狼狽,大顆大顆眼淚傾滴下來。

她張嘴想再解釋她所謂的重要是指一個大夫盡最大心力救病患的那種重要,聲音卻發不出來,抖蠕著唇瓣,越是看著他,眼淚掉得越凶——她真的生病了,無法止住淚水,想哭的時候哭,不想哭的時候也哭,知道自己為什麼哭的時候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的時候也哭。

「我才不在乎你家會不會絕子絕孫,那干我屁事呀!就算你沒替你家留下子息,那也是你們自己家的事,我只是……」

「只是」之後是一長串的沉默和抽泣。

只是不想因為他的死而輸掉與她爹的賭注?

只是不想讓他的死,成為她行醫上的一大缺憾?

對,這些都是理由,說出來都理直氣壯的理由,卻不能解釋她掉淚的原因,不能解釋心窩口揪揪的澀疼。

「我……只是不想你死。」

只是害怕他死。

她說完,自己瞪大雙眼,不敢置信自己說了什麼,腦子里方才又閃過了什麼。

視死亡為天經地義,知道人來到世間都勢必要走上這麼一輪回的她,怎麼可能會覺得害怕呢?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穆無疾直問。

嗄?

「我……是不是有點喜歡你?」她喃喃重復著他的話,這句話說起來好繞舌、好陌生,卻又像點破了什麼迷思。

「是嗎?」

「是嗎?」

她的一臉茫然令他失笑,胸膛的怒火澆熄了泰半。

「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她的手被他握住。向來她總嫌他的手冰冰冷冷的,這時卻覺得好火燙,她幾乎是想抽回手來,這個讓她鄙視只用一根指頭就能撂倒的男人竟讓她無法掙月兌。

「別再重復我的話,回答我就好。」他放輕嗓音哄她。他的嗓異常低沉,不是病喑的低沉,而是一個介于吐納與沉吟間的聲音,離她明明有段距離,听起來就像在耳邊貼熨箸,彷佛還能感覺到說話時緩緩輕吐的氣息,以及他口中一股熟悉的藥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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