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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雲心 第24頁

作者︰望舒

「皇龍教的力拔山兮和凌雲霄。」

「嗯,他應該是皇龍教的人。」男子好整以暇地說,「先前他比來弄去的,全是花哨的掩飾。人吶,只有在慌張逃命的時候,才會用自個兒最拿手、最萬無一失的武功。」

女子深沉的目光直眯著他,許久方道︰「你和聶颯很像,真要耍起心機來,不知誰勝誰負?」

「曖,好師妹,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我這哪算心機啊?不過就是常常逃命攢下的經驗罷了。說到底,跟你練如還有聶颯比起來,我的武功算差了,自然得鑽研逃命的本領。」

「堂堂皓燕說這等話,有人信麼?」

這時,藍影閃晃,一個人落在女子身旁,正是剛剛和夜襲者對戰的「打手」亦即當日在慈恩寺和垚冰風雲一戰的藍衣劍客。

「信!師伯的話,我絕對信!」豐姿俊朗,絲毫不掩得意,「我拜的師父,當然是天下最好的嘍!」話邊說,手呢,邊偷偷攀搭上秀肩。

「齊磊,你做什麼?」英銳的視線一眼,肩一縮,練如滑開了他的觸踫,「喊我作師父,就不能沒規沒矩。」

齊磊渾似不在意,仍舊膩在練如身旁,徑對垚冰說︰「師伯大人,還有什麼差事?沒有的話,我可要跟師父練武去了。」

若非師父和他在絕天門總殿遇著了垚冰,師父又決定相助,他可不會白白趟這濁水。

垚冰微曬,徐徐道︰「打草驚蛇之後,當然是要……」

「將計就計,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黑暗中,傳出冷絕的聲音。

聞聲的剎那,垚冰、練如同時心一凝︰「聶颯?」

一身黝衣,鷹般的眼神寒若堅冰,緩步踱出的男子全身散放出壓迫感,教人為之屏息,正是絕天門玄鷹堂堂主聶颯。

皓燕垚冰、青鷗練如、玄鷹聶颯——這是絕天門解散後,三名堂主首度相會。

垚冰對著聶颯上下打量了起來,然後夸張嘆口氣︰「唉,早知你武功恢復,我就不必眼巴巴從西城趕回來解決這無聊的陰謀,累人吶!」

「你回中原,為我、為陰謀,都是其一原因,但絕非惟一考量。」聶颯微勾唇角,了然道,「當年,我的武功雖已自廢,但要重新練起,並不困難,這一點你是最清楚不過的。」

「嘿嘿,好師弟,別這麼說嘛!」垚冰只有干笑,一者心事被他說中,二者對聶颯自廢武功一事,他多少抱著歉疚。

「無所謂。」聶颯笑容愈深,透出的寒意愈發凜冽,「不過,既然這件事由你定了計、練如出了力,後頭就讓我來收拾吧!」

「你要收拾?」看看練如,她沒反對之意,瞧瞧聶颯,他是一臉脾睨的傲氣,垚冰不禁揉揉眉心,神色哀怨地長嘆一聲︰「那……好師弟,你可別害得皇龍教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血流成河、骨堆如山……」

「我不做費力的事。」聶颯薄唇微抿,「只是,不久後江湖人人都會知道《絕天神鑒》被皇龍教搶了去。」

丙然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將計就計,既省事又狠準,嘖嘖嘖……聶颯不愧是聶颯,這些年的蟄伏,絲毫未減他的銳利吶!

※※※

皓燕的喪禮,在西門劍淵的籌劃下盛大舉行了。對武林來說,是個名角兒的下戲,對初雲而言,卻是芳心的埋葬。

「初雲姑娘;皓燕兄若見你只身遠走天涯,勢必不會放心的,何不留這幾長住,讓劍淵……」

「不放心我的,是你,不是他。」她輕輕搖頭,截了他的話,阻止可能發生的尷尬,一想到偷羊賊,目光不由得悠遠了起來,「要是他呀,肯定會讓我去闖天下的。」

「你怎麼知道?」西門劍淵心頭微酸。

「因為……因為咱們是生死伙伴吶!」初雲綻了笑靨,傾露出獨底她和垚冰間的親密。

「看來,我是留不住你了。」苦笑在頰,他仍有承認事實的豁達。

「可我當你是伙伴,而且,打從心底謝謝你。」

伙伴與生死伙伴,兩字之差,重量卻是天地之別——西門劍淵暗自慨嘆,卻明白情之一字,提得起也該放得下。

他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事,交給了初雲︰「這塊令牌就當是贈別之禮,請姑娘收下。凡店家有相同圖樣者,均受西門世家管轄,姑娘憑此令牌應能在秦北通行無阻。」

「就是不用錢的意思,對麼?」听他說話,常令她腦筋打結。

泵娘問得直率,西門劍淵朗朗笑了︰「是的。」

「好極了,謝謝你啦!」

西門劍淵送她出了城東,靜靜注視著紅鬃馬上的情影逐漸縮成黑點,終于不見,忍不住在唇邊喃喃問︰「皓燕兄,你真的放心讓她獨自漂泊麼?」

忽地冒出輕笑,他改口道︰「不!不是放心!應該這麼問,皓燕兄,你——可狠得下心?」

※※※

自由,終于完全屬于他了!

如今「皓燕」已死,往後他只是「垚冰」,不再有烏龜禽獸三不五時的追殺,不再受「絕天門」這鬼魂似的名稱糾纏。

將來的日子里,無論南林北漢、東海西疆,想往哪兒去就能到哪兒去,想什麼時候去就能什麼時候去,沒人拘束沒人管。

嘿嘿,光用想的,就該喜上眉梢、仰天大笑三聲,可是,為什麼他現在做的,都是跟蹤、窺看、閃躲之類的事兒?活像賊子偷地似的……

「這樣不行!」垚冰煩躁地猛拍著頰,開始向自己說項︰「垚冰啊,自由得來不易,你可別笨到……」

話沒說完,他就自動閉上了嘴,因為傳來的清脆聲音讓他豎尖了耳,全神聆著︰「大叔,請問華山怎麼去?」

什麼?她要往華山去?這這這……危險吶!

眼見小泵娘策馬而去,垚冰哪還記得剛才要對自己說什麼,輕功當下就使了出來,追呀!

初雲一路往華山去,就在半途中,遭遇了今年的初雪。幾粒細小的雪珠,冰冰涼涼落在她的頰,又飄飄灑灑沾上她的衣,抬頭望了望天際,密布的深雲沉沉壓著,看來——這場雪一時半刻停不了,最好是能找地方避避。

她的運氣倒是不錯,沒費多大工夫便找到一處破寮,里頭不乏干柴、火石,該是平日獵戶歇腳應急的地方。

瞧了瞧外頭,夜色已降,雪又越下越大,想今晚得在這破寮打尖兒了。

宿頭確定,當天的生活瑣事就算有了底,之後她能做的,就是瞪著焰光發呆。

是的,怕情緒隨思考揚起,所以,干脆什麼都不想——發呆就好。

※※※

冷,好冷啊……

垚冰站在破寮外,勉強靠著外檐遮擋風雪,不過,饒是如此,他的衣褲早就被雪水浸濕了,如今寒意直往骨髓刺去,偏偏熊熊火光近在咫尺卻又靠近不得。

唉,這些日子以來,他到底在做些什麼?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而初雲……同樣不好受,沒人比他更清楚,她那張用笑容、壯志撐起的小臉在入夜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你有多少當真?」那天初雲清亮的嗓音,仿佛還在耳邊鏗鏘響著,不斷反復同樣的問題,而現下的牽牽念念,可算是答案了?

當自由不再逍遙快活,那麼,還有什麼繼續堅持的理由?怯于承認,無非是封堵了發現另外一片天空的可能吶……

「啊——」突然傳出一聲尖叫,劃破山野的靜謐.「怎麼了?」猛自沉思驚醒,垚冰想也沒想就往里頭沖去。

「有……有蛇……」初雲一把抓住來人,臉就往他胸前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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