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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歡 第10頁

作者︰望舒

疾行若奔,她沒听到預期中衛逐離的冷言扼阻,有的只是一聲輕嘆,從斷情劍柄上的玉棒逸出……

※※※

這是什麼狀況?

全村無一房舍得自熊熊烈焰之手月兌逃屋頂坍陷,梁柱傾把;而人,有的被木石壓落在下、有的身上有好幾道兵器劃著的傷痕、有的被火燒得面目全非……怎麼可能,兩、三個時辰前這里還是與平素無異,而現在居然是眼前如同煉獄的景象,這……怎麼可能呢?

眸中不斷涌出淚水,濕了擦、擦了又濕,仿佛沒有流盡的時候。急急循路找到阿吾蘭齊的家,那個她待了好些日子的地方,同樣……沒有悻免。

「大……大嬸兒……大嬸兒……」困難地喊著,喉頭好像有什麼被束著,在火舌吐收的嘶嘶聲中,她的呼喊顯得格外低啞艱澀。

大嬸兒和阿吾蘭齊也遭遇不幸了嗎?想起當時大嬸兒半疑半懼回首瞧她的眼神,薛映棠不禁悲從中來。

「快……快……快走……」

破碎虛弱的聲音從瓦礫堆下傳出,仿若黑暗中突現的一絲星芒,緊掐的耳筋立即感受到了,她連忙用手挖翻。

「別……別挖了,你快走……快走!」

「大嬸兒,你莫慌,我救你出來!」她知道,說話的是大嬸兒!是大嬸兒!于是她拼了命地加快手上的動作,顧不得指掌的疼痛,終于在零亂的現場找著一道狹縫,大嬸兒應該是在這下面,她隨即整個身子都依了過去。

「棠姑娘,別挖了,這里……就快塌了。」

「不!不!我一定會救你的。」手邊的動作仍舊沒有減緩。

「有……人……有人要殺你,你快走,你快……快走……」言止語畢,大嬸兒殘余的力氣也幾用殆盡。

「我不會放棄的!」薛映棠死命地搖頭,不願就此一走了之,仍是奮力用雙手和斷木殘垣抗爭,大嬸兒卻再也沒有出聲了。

再次見到的大嬸兒,頭發散亂在血污的臉上,雙眼合閑,唇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已然沒有生息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著。沒多久前才道別的人,如今卻死在她的面前,難道真的是災星?

「快走吧,你留下來也于事無補。」是衛逐離。

「不!我要留下來,好歹也要安葬這些死者的遺體。」

「以你一介弱質女子,能做多少?」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現在不是固執的時候。」怒氣迸生,使得他的語氣愈發冰冷。「你要想想這些人命是為何犧牲?別負了他們。」

「是我,是我,都是我!所以,我不能就這樣拋下他們,自己一個人逃命去。這樣我會一輩子不安的。」悲涕如雨落,她忍不住自責。

「沒錯!他們都是為你而喪命。所以,你更不能死,無論如何不能死!」衛逐離堅若磐石地說。「即使必須一輩子內疚,你也不能讓他們在九泉之下無法瞑目,枉嘆含冤。」

他的話如急雷掣電,讓她猛然一震,僵立當場。

許久,薛映棠終于顫巍巍地站起來,迫著自己挺直了背脊,胡亂用衣袖抹干頰上殘留的水漬,低抑卻堅強地說︰「你說得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焰火已弱,天色也逐漸轉濃,這一吹,離開傷痛的腳步不能跟槍,即使眼前是黑夜,她也必須堅定走下去,直到晨光榮靡!

離開燒毀的村莊後,薛映棠往東的方向走,尋了個破廟暫且棲身度夜。

由夏入秋的時節,夜晚的涼意是極具侵犯性的,不久前大病唉愈的身子該禁不起再度受寒,然而,此時此地卻由不得她,只得以茅草為席將就將就。

清清溶溶的月光從破窗格水淋淋地灑來,白濕了嬌容。薛映棠就這麼環膝坐著,遲遲未眠。

「謝謝你。」她知道他在。

「謝?嗯……我沒什麼值得言謝的。」衛還離微微動了動唇角,不帶笑意,半轉過身雙手交抱胸前,碧光勾勒出側面線條。

「至少,我現在活著。」在騰家那天,是他救了她的,但始終未曾對他表示過什麼。

衛逐離不必瞥眼向她,就知道薛映棠的表情僵凝,在他面前──斷情也好,衛逐離也罷──她向來無須隱藏情緒。

「還有,謝謝你的陪伴。」這是她放在心底許久的。

「那沒什麼。」他淡淡地說,使不上力的無奈感還是緒在心頭。

「如今,我見識到你說的了。」薛映棠口出的簡單兒字,輕忽如風。

而他,在听了她的話之後,終于忍不住轉頭望向她。若是撫平神色間的哀戚惆悵,她會不會成為另一個衛逐離?這記問題竟在他的心湖激出難息的調圈兒。

「你知道麼──」衛逐離輕輕地說,難掩的是深刻沉重的凝思。「我開始想念你的天真了……」

第五章

「哦?你確定嗎?」他眉端一挑,問道。

「我不是在說笑。」小臉上寫滿了決心,她嚴肅地說。「我是真的有心習武。」

這是事情發生七天後的某夜。經過百般思量,她鄭重向衛逐離提出請求,請求他能傳授她劍術。

「你不是沒有習武的機緣。」對于薛映棠的過去,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從前,滌塵客每每要她修習基本武術,她總是能躲則躲、能賴則賴。

「沒錯!我是討厭搶刀使劍。」她輕輕頷首,語氣沉定。「然而,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擁有自衛的能力,那麼很多死傷都可以避免。」

「不,你錯了!其實你一直有比掄刀使劍更重要的能力。聰敏若你,當初有可能逃過姓騰的毒手。」衛逐離瞅著她的目光也是再認真不過,犀利得有如劍芒。「倘使當時在石羊山,你沒讓姓騰的手下擒住,後頭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還記得麼那是你的選擇!」

「我不明白。」听他這麼一說,她反倒迷惘起來,隱隱約約覺得衛逐離說的有什麼地方不對……

「你真正缺少的能力,只有一個,就是‘狠心’。」

這下,她知曉問題所在了,于是揚起聲音,飛快地解釋︰「我習武,不是為了逃命,我只是覺得……」咬住下唇,後頭的話硬是被哀勃的情緒抑了聲,稍頓之後,她緩緩合上了眼,澀澀地說︰「自己好無能。」

衛逐離無言以對。

「天吶,我有什麼價值讓別人為我賠上一條命?我從沒能帶給人家什麼呀,連丁點幫助都沒法兒。憑什麼……憑什麼死的不是我?」淚水在激動的聲音里淌下,忍蓄得夠久了,她深深吸了口氣,揚起睫,瞳光的澄澈溫潤依舊。「我知道現在說這些無法挽回什麼,所以,真的不希望以後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要用自個兒的力量守護心系之人。」

「你仍不適合習武。」衛逐離淡淡一笑,說。「與對手過招,死生一瞬,刻不容緩,你能以他人之死換取自己的生存,且毫不在意嗎?」

薛映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沒能即時回答。

「你不能。」他替她說出答案。「一步江湖無盡期。而你,你不適合江湖。」

「告訴我,我還有遠離的可能嗎?」她抬頭微笑,卻是悲哀。「或許,我真的不適合,可卻不能不適應。」

衛逐離陷入沉思,氛圍陷入緘默的泥淖中……素知她隨和開朗的性子中自有難以撼搖的執拗,就像過去十三年可以因為不喜習武而想盡法子,如今堅持若此,怕是很難勸她改變心意了。于是,他做了決定。「好,我答應你。不過,我並沒打算收你為徒,那……就以條件互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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