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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恩浩蕩(下) 第3頁

作者︰寄秋

進府幾天,她對佟愛的狀況有些了解,佟愛里有兩個管事,為首的是鍾大總管鍾言飛,為人嚴肅、不苟言笑、要求嚴厲、公私分明,不少府里的人都很怕他,但她對他倒是較有好感,畢竟是他答應讓小喜跟著入府的,且他看小喜的時候,沒有任何猥瑣的樣子。

至于二總管花城,看起來十分和善,總是瞇起眼呵呵直笑,加上他圓墩墩的福氣樣子,府里的人總戲稱他是彌勒佛,加上他對下人和善,大部分人都喜歡跟他接觸,不過她還記得,還記得要跟這人保持距離。

所以,如果可以,她盡量不跟花城接觸。

走出了府里丫鬟、大嬸們住的下人房,她順著石板路走了一小段,到了主屋前的一座花園,她便在花園停駐。

說是花園其實過譽了,佟愛沒有水榭湖泊、水鴨游魚,只有橫木疏影,奇石怪岩,月光之下顯得特別孤寂,猶如一座靜謐的死城,看不到一朵盛開的花。主要是山形地勢,一般草木較難栽種,故而感到一片冷清,不見生氣……跟她曾經熟悉的一切,截然不同。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仰望月色,她喃喃念著。

是啊,不見去年人……忽地,小紫笑了。

她比詩里的人更慘呢,她跟那人從來也沒約定過元宵看花燈;約賞月,陰晴圓缺幾次,他失約幾次;約未來,旦夕禍福幾回,他可曾陪在她身邊?

想得太深太遠了,她一不小心沒注意地上有顆大石頭,腳下一絆,只是原以為會跌個鼻青臉腫,誰知身後傳來一聲溫醇的「小心」,接著她落入一具寬厚的胸膛。

她的身子讓人從後抱住,這感覺有點熟悉,可是……不可能是「他」……她身子一僵,連忙想抬頭看清楚扶她一把的人。

「不許抬頭。」

「噫?」不許抬頭?頭才稍揚起的小紫,听見近在頭頂的低喝,勉強停下的頸項微微一扭,困惑的眼只瞧見男人寬直的肩。

「妳是剛入府的丫鬟嗎?」聲音很低,帶著醇酒的韻味和厚度,還帶了點沙啞。

「你是誰?」在不確定對方身分的狀況下,她也不需要先自報姓名,不過指尖剛觸模到的柔軟布料,她一下子就辨認出是江南織坊的名貴綾羅,至少這男人不是府里的長工。

「佟忌仇。」看她站穩了,他卻沒有松手的打算。

佟忌仇?玄武城的城主?忽地,她松了一口氣卻又有股失望在心頭縈繞,最後自嘲的一笑,她跟城主可還真有緣啊。

稍微推了他的手一下,他卻不動如山,她有些怒意,「城主這是想幫我還是想偷香?」竟然還緊緊環著她不放。

佟忌仇不羞不惱,徑自問道︰「鍾管事沒告訴妳嗎?府里的下人各有活動範圍,不得隨意過界,過了亥時、除非我同意,否則不得在府里走動,妳忘了嗎?」

「知道了。」小紫隨口應著,她知道佟愛的規矩,只是作了惡夢、想起往事,沒有顧慮太多就出來了。

其實她一直覺得佟愛這個規矩似乎另有用意,只是這會她也想不明白,雖說大戶人家不喜歡下人們四處走動,但佟愛的規定卻更嚴格,若是廚房的丫鬟就不能到前廳,上菜會另外安排人;各院落的下人固定,連睡的地方都分開……這也造成佟愛的下人雖然很多,但她見過的倒是沒幾個。

因為有禁令,到了晚上,這座府邸就跟死城一樣,怎麼都讓她覺得奇怪。

「知道就要做到、做事不要這麼沖動輕率。」他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她沒看到。

聞言小紫身子一僵,她想抬頭看清男子、看清這熟悉的語氣出自何人之口,只是他又早一步察覺她的意圖,手一抬,她的頭又讓他的手掌壓下。

心中一怒,她冷言,「城主這是懲罰我犯了規矩,要我陪吹一夜冷風,听城主訓斥是嗎?」

「妳一向都用這種不遜的口氣跟主子說話嗎?」小紫一震,隨即安撫心神。他不可能知道她的過往——她這麼告訴自己,他這句話只是單純斥責她說話不遜,那個「一向」沒有別的意思……沒有……跟她過去的行為沒有關系,她應該重生了。

眼神一黯,她改為恭敬的態度,「我……奴婢以後不會這麼說話了,請城主恕罪。」

佟忌仇微微地嘆息,當然,她沒听見,習武者粗厚的大掌似有若無地拂過她烏黑發絲,引來她莫名地一顫。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又一嘆,只是嘆息仍往自己心口吞。

「那是……」

「丫……小丫頭,妳這麼倔會吃虧的,算了,去睡吧。」

男子一說完,松開了放在她腰際的手,大掌揉亂了她剛起身仍顯散亂的長發,

像是憐愛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身一轉,在月光下走遠,漸漸沒入光影中。

小紫一能動,連忙轉身想看清身後的人,只是他走得太快,只來得及讓她看到背影,她想,不是「他」吧,這個佟忌仇……太瘦了。

第二章

「啊——小青,不,紫衣……啊——是小紫啦,幫我……不、不用了……」小喜一臉哭喪的看著被她撞倒的曬衣架。聞聲,小紫放下手中捶打濕衣的木棒子,徐徐走上前,一臉無奈的幫小喜扶起倒地的曬衣架。

像是習慣,小紫還沒開口,小喜先解釋「我本來撐住一會了,想叫妳來幫我,誰叫……誰叫……」

她眼一謎,「誰叫怎樣?」

「誰叫……妳的名字這麼多,我不曉得要叫哪個?就!就倒了。」她真的撐住了,一切都是名字惹的禍。頓時,她失笑,算了,自己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也不是真的要怪她,沒有責罵,只有低聲交代說了幾百回的話,「記住了,叫什麼都成,就是別喊紫衣。」一看祁天喜乖乖的點頭,風紫衣重新坐回矮凳,努力的敲打濕衣服。

她很清楚,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資格再叫風紫衣了。

有人把她從牢里救出來,但她不知道是誰,一醒來的時候,身旁只有客棧的掌櫃,說是有人交代他找大夫、照顧她,那人留下銀兩便走了,因為救她的人包得嚴實,掌櫃只能說出身形不知道長相。

至于天喜……小丫頭天真,什麼都沒帶就擅離祁府,說是要當女俠、劫囚犯,卻迷了路,夜黑風高的,她向一個黑衣人問路,黑衣人指引她到客棧來找人,還送給她一個布包,她不疑有他、連聲道謝,便尋上門了。

風紫衣聞言差點昏倒,三更半夜哪來的路人,還是個黑衣人又知道她的狀況,天喜卻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于是她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倒是一打開布包,她就可以確定那人是要幫她們的,布包里面是一些基本衣物跟一迭銀票。

可惜的是,天喜形容的黑衣人身形,跟掌櫃形容的人不一樣,這就讓她更模不著頭緒了。就這樣,她們倆為了避開熟人,盡量往北走,最近來到玄武城,其實若不是天喜愛樂捐,光那些銀票已夠她們生活無虞了,偏偏她罵歸罵,就是不曾趕天喜走,或許是有個熟悉的人能讓她安心吧,所以她自私的想留下她。

「紫丫頭,看妳是累了,不如跟喜丫頭歇會吧,等會趁午時正熱著的時候再晾衣服就好。」在風紫衣隔壁洗衣的大娘,出聲打斷她的恍神。

「不用了,還剩一點,我行的,只是我家喜妹的份就麻煩大娘們多擔待了。」她頗為抱歉的看著對她們很好的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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