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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者上鉤 第24頁

作者︰于晴

「你遇見的是再世華佗,西門永,不要把我當外頭的膿包大夫看!」

「我能知道你腦中那個被演練的黃毛丫頭是誰嗎?」

「他不是黃毛丫頭。你先告訴我,你是如何保養你的頭發的?」

「……我用蜂蜜。」

「蜂蜜?」

「每天晚上,用蜂蜜涂上頭發……」

屋內——

「……阿碧。」床上的少年輕喚。

「奴婢在。」

「你听他倆像不像是兄弟?」

「二少跟三爺本來就是兄弟。」

「也是。我幾乎沒見過他倆同時出現過。手足情深是兄弟,打打鬧鬧也是兄弟,都一樣的。」

「是的。」只是兄弟之情可能過一陣子就要變血海深仇了。

「那……你猜到義三哥到底喜歡誰了嗎?」

「猜不到。」

「唉,我真擔心他把商場那一套用在他喜歡的人身上,萬一人家姑娘受不得他的陰險狡詐,這……」

暗暗為義三哥煩惱一陣,又听見西門義在外頭叫著︰

「真是用蜂蜜?你沒騙我?」

「我騙你做啥?」

少年笑嘆一聲,抬眼看向忠心的阿碧。

「你覺得,該不該提醒義三哥,二哥的頭發是天生的?」

阿碧面不改色,答道︰「還是不要好了。」

※※※

永福居的廚房隔壁有間小屋,是專門給在永福居里工作的少年們輪流用飯。

平常她習慣過午時一刻後用飯,那時小屋里的人不多,不過西門永一定會在這個時候進來一塊用飯。

今天——

她走進屋里,偷偷覷了一眼,心頭有些沮喪。

「好像很久沒看見老板了呢。」

她暗驚,盛碗白飯的同時,听見茶博士的問話,直到另一個少年回答,才知他們並非在問她。

「上次義少爺來過,說老板現下有事在忙,沒空過來,要咱們多努力點。若是生意太差,義少爺就要親自來坐陣。」

「我寧可挨老板拳頭,也不要他來坐陣啊——」

接下來的話,她並沒有細听。他不來……是因為那一日她的拒絕嗎?還是,他真的有事纏身?

「但願不是麻煩才好。」她自言自語。最近一直在作夢,夢見的不再是怪魔吃人,而是二十二歲的她一直在目送某個人的背影。

忽然間,她听見茶博士叫著「阿碧姑娘」,她從米飯間抬頭,瞧見阿碧走進屋內。

自她適應這里的生活後,阿碧偶爾會過來瞧瞧她……難道是西門永叫她來的?

她掀了掀唇,想要問,卻不敢問。

「寧小姐,你果然在這兒呢。」

她心一跳,小聲問︰「你是來找我的?」

「是啊。我家少爺……」

「哪一個?」

「自然是恩少爺。」見她明顯可見的失意,阿碧表情未變,對著她跟屋內的茶博士說道︰「恩少爺說,你們老板既然不在,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你們晚上若不想待在茶肆里,可以一塊來府里看戲。」

「看戲?阿碧姑娘,你是說,那種在台上唱戲的戲班嗎?」茶博士齊聲驚奇道。

「是啊。一個人看跟幾十個人一塊看沒有什麼差別。你們無處可去,就來府里看戲吧。我听大少爺提,這戲班是京師來的,很有名氣,好不容易才在八月十五請來的……寧小姐,你看過戲嗎?」

寧願用力搖搖頭。「我沒看過。」

「那你一定要來瞧瞧。」

「……西門永去嗎?」

阿碧拉住她的手,笑道︰「你別怕。二少最近根本沒回府,不會與你撞上的。」

不會去嗎?內心的悵然所失已經嚴重到連自己都很清楚原因了。只是、只是她一直當縮頭烏龜,不敢正視。

正視了又如何?內心小小的聲音在抗議。他完美無瑕,而她呢?即使他執意跨過彼此的不相稱,但她一想到隨之而來的親密,她就怕得不能自已。

她……終究有些東西再也追不回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阿碧笑道︰「十五那天,我會先來陪你,再一塊過去。」

「啊?可是……」

「只要看過一次,很容易入迷的呢。像府里其它少爺就是戲迷,你大可放心,今年十五待在府里的少爺只有了兩個,不會有人來驚擾你的,尤其是二少。」

※※※

不會吧?

茶博士呢?

西門家的少爺呢?

阿碧呢?

西門家的奴僕呢……她瞪著西門家一名家丁輕飄飄地送來茶點,隨即在她的眼里一閃而逝。

她用力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方才看的是人,不是鬼。

至少,奴僕出現一名。

但,但很不對勁啊!

戲台上地戲子很入神的在唱戲,看戲台上的戲迷……只有她一個啊!

她不敢東張西望,因為她老覺得那戲子邊唱邊盯著她看,好像她一不專心,就會立刻拂袖走人。

也是。大老遠地從京師來,就唱這麼一場,戲迷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從沒看過戲的人,這戲班子大概很嘔吧。

她鎮定下來,集中精神看著戲台,沒一會兒便入迷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她身邊坐下,然後很隨意問道︰「什麼戲啊?」

「嗯……是竇娥冤。」她吸吸鼻子。

「啊?是竇娥緣吧?」他記得明明是個「緣」,什麼時候變成「冤」了?往戲台上一看,愣了下。「那……那是什麼啊?」

「六月飛雪嘛。」

「哦……六月會下雪嗎?我怎麼都不知道?」

即使哭得淅瀝嘩啦,也忍不住被隔壁這人的話給逗笑了。她的視線很舍不得地暫離戲台,往旁邊看去。

「六月不會下雪,是老天爺見竇娥有冤屈……」她呆了呆,瞪著身邊這個本來不該出現的人。

「啊啊,你哭得這麼慘啊?」他皺眉,然後咧嘴笑︰「我差點要自作多情,以為你為我掉淚呢。」他胡亂模了模身上,找不出帕子來,只好用袖尾幫她擦去一臉的水。

她呆呆地、沒有任何抗拒任他踫觸。即使隔著一層袖,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溫度跟憐惜。他不是氣到反身離去,再也不回頭了嗎?

「你介意多個人看戲嗎?」他笑著問。

「不……當然不。」她低聲喊道,好想伸手撫住自己的心口,阻止心髒的狂跳。

假裝很專注地看戲,卻發現她連戲子在唱什麼都听不清楚,眼珠子不動聲色地往左飄,瞄到他自行倒茶啜飲,然後就坐在那兒看著戲。

她想起,他被氣走的那一夜,她輾轉難眠,想著自己該不該回山上去;想著回去之後,此生大概再也不會見到他;想著想著……在夢里,二十二歲的她,回去了,然後轉眼白發,內心空虛至死……

這夢,把她活活嚇醒。

天色微白,她不敢再入眠,只得走到後花園里,看著孤伶伶的茶具跟石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以前,巴不得世上的人都不要來理會她,讓她獨自到老到死;後來,有人闖進來了,反而無法承受不再相見的寂寞。

她坦承她喜歡他,將他視作心靈上最親密的人,甚至,這一輩子她敢斷言不會再有一個男人闖進她的心里……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啊……

「你啊,可以一直留下來,不必在意我的。」

她回過神,過了一會兒才發現他是在跟她說話。微微側頭瞧他,他並沒有向她看來,反而很專心地看戲。

「永福居缺不了你,你若走了,永福居的帳誰來管?」

「啊……嗯……」

「你也不必怕我再騷擾你,」他微微一笑︰「以後,我在南京的日子也不會太多。」

「為……為什麼?」心口又酸又澀的。

他揚起眉,終於將目光落在她有些發白的小臉上。

「阿碧沒告訴你嗎?」

「沒有,她什麼也沒有說。」

「那她是怕你擔心吧。」像吊足她胃口似的,他開朗地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得到消息,說今年又有道人要送長生不老藥給那皇帝老頭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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