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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君能有幾多愁 第22頁

作者︰宛宛

「謝……謝大夫。」婢女感激地直點著頭,目光卻恐懼地瞄了劉明蝠好幾眼。「請跟奴婢走,樊姑娘已經在房間等候兩位了。」

「想不到江大夫功力如此驚人,視人之面容即可知人之疾。」劉明蝠皮笑肉不笑的說。

「粗淺之毒罷了。」江君說完,冷淡地看了劉明蝠一眼,知道他已有所忌憚,不會再隨意亂對他們下毒。

他扶著恭成人跟在婢女身後,走出側廳,拐了幾個彎後,走入了一間八角形的屋子。

心急如焚的江君一看到樊冷蝶,立刻離開恭成人身邊,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江君。」樊冷蝶臉色蒼白投身到他懷里,緊緊地抱住他。「江君。」

抱成人听見兩人相擁的聲音,神情憤然地抽緊了下顎。

「你的臉色好差,是中毒了嗎?」江君伸手就要替她把脈,樊冷蝶連忙把手縮到身後,他疑惑地問︰「為什麼不讓我把脈?」

「我才吃了些解毒劑,現在把脈不準。」樊冷蝶擠出一個笑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怎麼會落在他的手里?」感覺到她一直在發抖,江君解上的披風披在她肩上。

「我以為你失蹤了,所以從沈拓野那里逃了出來,沒想到卻在林子里昏倒了。」樊冷蝶簡單地解釋著,手指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臂。「現在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你真的沒事嗎?」冷蝶一向獨立,不像媛媛一樣愛依偎著誰。江君關心地看著樊冷蝶艷若桃李的臉龐上泛著一種心神未定的驚嚇神情。

樊冷蝶強顏歡笑地搖搖頭。怎麼能告訴江君,自己剛才被劉明蝠下了盎呢?江君在這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險啊!

「劉明蝠以為我中了他所下的毒,沒想到尋常的毒藥奈何不了我。劉明蝠開口要我去刺殺沈拓野,以便換取解藥。」

「你若真的沒中毒,為什麼不直接離開?」江君敏感地問道。

「我身中沈拓野的‘事不過三’的毒,早晚都必須回到他身邊。劉明蝠送我回去,或者我自己返回沈拓野身邊不都一樣嗎?我現在留在這里,正好可以多知道一些滔天幫的內部情況。」樊冷蝶笑得極為淒冷,哀莫大于心死啊!

「可惡的沈拓野!」江君激動地將雙手緊握成拳。

「沈拓野那邊,我自有打算。我知道他一定會懷疑我回去的動機,決定干脆全盤托出,讓他知道劉明蝠的陰謀。」樊冷蝶的口氣頗為鎮定,仿若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樣。

江君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遞給她,「把這顆回生丸吃了。

「別浪費了,我又不是中了劉明蝠的銀雪之毒,吃這藥沒有用的。」樊冷蝶拍拍他緊張的臉頰,故作輕松地說︰「看到你我就安心了。你就別擔心了,我自有打算的。你們盡快離開吧。」

「滔天幫里有很多人中毒嗎?」恭成人听到遠處傳來的一陣哀鳴,突然開口問道。

江君這才想起自己把他丟在門邊,任他枯站在一旁許久。急忙走到他身邊,想扶他坐下。

抱成人卻不領情地推開他的手,冷哼了一聲。「別費心了。叫那個女人回答我的問題。」

「你—一」樊冷蝶正想開口罵人,卻看到江君為難的表情,只得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將知道的事情說出來。「除了歐陽無忌之外,大概所有人都中了毒。那個副幫主熊祥一听到自己違令,嚇得臉色大變,這是很標準拿不到解藥的反應。」

「有人來了。」恭成人說道。

「江大夫,」方才帶他們進來的婢女,站在門外小心翼翼地說︰「劉侍御大人說天色已晚,讓我請你們早些回府休息。」

「我知道了,我們也正好要回府了。」江君沉穩地回話,有些訝異劉明蝠在滔天幫主控的權力。歐陽無忌看來不像個傀儡,然則這里的大小事卻是全由劉明蝠在做主。

「江大夫,請你早點回府。」婢女又說了一次,顯然十分懼怕自己沒有達成命令。

「快走吧,」樊冷蝶給了他一個擁抱,打開了門。「小心啊!」

***

清晨時分,天空露出了些許青白色,窗外最後幾聲的夜蟲嘶鳴聲逐漸地沉默。

一夜未曾入眠的江君,隨意披了件長衫,在床上坐起身。

思索了一夜,依然無法明白像歐陽無忌那樣心冷而不貪求什麼的人,為什麼會願意留在滔天幫供劉明蝠驅使。歐陽無忌像是獨來獨往的劍客,天生是該孤獨一人浪跡天涯的,是不小心中了毒?還是劉明蝠控制了他的什麼人?

而冷蝶被送到貫石幫了嗎?冷蝶的臉上心事重重,有著為情所困的煩惱。

自己也有這樣的煩惱吧。遇見了恭成人之後,便識得了相思啃噬心頭肉的滋味。

江君輕手輕腳地跨下床,一如以往地先走到恭成人的床邊,觀看著他的睡容。

習慣了恭成人臉上的陰晴不定,他沉睡時的容顏反倒單純得一如嬰孩,即使他仍然習慣性地緊皺著眉頭。

他替恭成人攏了下被子,把燭台的燭芯挑高了一點,就怕他突然醒來時,天色未完全放亮,而室內又是昏暗一片。

自己擔心他的方式,像個母親在關懷稚子一樣,這個念頭讓江君啞然失笑。恭成人大了自己近十歲啊!

江君披了件外袍,踏出房間時,遠方的天空已出現了淡桔色的曙光。

「江大夫,你的熱水準備好了,趁熱去洗吧。」一名僕人熱心地告訴他。莊主習慣早上睡眠,因此江大夫總會用早晨時間沐浴。

「謝謝。」江君道了聲謝,走到浴間里,落上了門栓,輕解開衣服。

外袍、棉衣、以及裹在胸口上的一層白布全落了地。

偌大的浴間里,有一只冒著蒸騰熱氣的木桶,有江君沉重的嘆息聲,及一副細瘦的女子身軀。

將一團舒緩疲累的藥草丟入水桶後,江君便將身子浸到滾熱的水里,未曾被陽光曬過的雪白肌膚泛上了一層紅暈。

江君低頭看著自己隆起的胸部——她幾乎忘了自己是女兒身。她伸手解下頭上的包布巾,讓頭發披散到肩頭。

她沒有尋常女子的青絲,有的只是與多數男子一般長度的頭發。她沒有冷蝶的艷麗、沒有蘭若的美麗、沒有媛媛的可人,她甚至沒有尋常女子該有的嬌柔姿態。

這樣不男不女的自己算什麼!

她聰明、她懂事、她擅長醫術、她精于理財。她嫻于分析事理,在不曾遇見恭成人前,她並不認為這樣的自己有什麼不好。

江君突然坐低身子,把整個人全埋入水里。至于那刺痛雙眼的液體是熱水或是其他東西,她已經不想知道。

除了師父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她的性別。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冷蝶、蘭若,緩媛都不知道。師父要求她在各方面都要是個男人,連最親密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偽裝。媛媛三番兩次說要嫁給她,她也只能苦笑帶過。

五歲父母雙亡,她流浪街頭乞討,因為怕遭到不必要的干擾,總是做男孩打扮,加上她的臉蛋又生得普通,陽光曝曬後粗糙的皮膚五官也缺乏小女孩的縴美,因此從沒有人將她當成女子過。

她還記得當師父為她把脈,意外發現她是個女子時的那種訝異神情。

「沒想到被稱為神醫的人,居然會是一個女子。」一個尖細的嗓音以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氣音自屋頂傳來。

江君驚愕地臉色一變,還來不及拉過衣服蓋住自己的身子,屋頂上已落下了兩名人影。

是歐陽無忌和臉上裹著黑紗的劉宛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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