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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女图 第10页

作者:亦舒

苞着姐姐报告行踪,她回来我:“你一个人在外国那么年,你的事大家也不清楚,到底过去有没有男朋友?”

“有当然是有,可是分了手也不觉痛痒,可见不是真的,这一次大大不同。”

“我相信梁君的情形也一样,他过去的事,若他要告诉你,你尽避听着,他若不说,你千万别问,知道吗?”姐姐叮嘱。

“得了,这点你放心,我到底不是十八岁的小妞,他过去的事,不关我事。”

“我最怕你们新女性,事事要摊开来说,弄得反脸为止,保存一点秘密,又不是欺压拐骗,也可以存点忠厚。”姐姐又老劝。

“都知道了。”我握紧她的手。

“遇到梁君是你的福气,别动不动就发小姐脾气,本来但凡是过得去的男人都是归宿,别说是他了,你别以为自己具条件,告诉你,有条件的女人多得很,一个个还不是在家干坐着发呆。”

老姐又来了。

梁君后来就把我往公众场所带,见过双方父母,大家都很满意。就差最后一关,他不提,叫我怎么说?

人家都讲,男女走了半年左右,是求婚最佳时间,要不就是一年内,拖久了,大家都牛皮斗牛皮,也不想再结婚。

时间过得很快,咱们在一起,很快就六个月,在这一段时间风,我疏远了许多朋友,时间专门用在他一个身上,而他也一样。我们两人之间的了解,绝对可以结为夫妇。

姐姐叫我问他,我坚决不肯。“迂腐”是姐姐给我的评语。

他人这么老实,就算由我提出来,他也不应嘲笑我,于是我鼓起勇气──

我问得很笨,“结婚是否需要很多钱?”

他微笑,“你是一个很浪费的新娘吗?”

“并不。”

“那么,我们结婚吧。”

我愕然,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完成了求婚这项手续。

姐姐对这点也有意见:“但凡买了鲜花钻戒上门去跪着求婚的,很少有成功的希望,我与你姐夫之间,也是这样说说就成就了。”

我笑说:“我也不要求大排筵席披着婚纱上教堂,都老了。”

姐姐说:“至少你现在可以公然认老。”

我也忍不住微笑,是,现在可以公然认老、认丑、认无德无能、认一切一切──结婚就有这个好处,因为只要丈夫喜欢,其他人的意见,根本不可算是意见。

我很窝心,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我们是旅行结婚的,婚后回来,他与我将各人自置的小鲍寓卖掉,合买一层大的,准备大展拳脚,生儿育女,我呢,打算省着点过,从此退出江湖,隐名埋姓做个主妇,静静过活。

他对于我肯放弃以前的生活方式,深觉诧异与满意,因此更加爱护我。从认识他到如今,一共十个月,我安然渡过三十岁生辰,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如今我也上班,但忽然有恃无恐起来,敢作敢为,以前敢怒不敢言,现在朝气十足,据理力争,一切都没有那么在乎,精神松弛得多。

梁说:“第一次见到你,真觉得你象个男孩子。”

我们老把第一次见面的过程拿出来重温,无限温馨,毫无疑问,我俩是一见钟情的最佳例子。

婚后我越来越象个女人,也越来越象姐姐。

闲时约女朋友出来吃饭,我说的话,都是姐姐一度说过的。

我会问:“怎么,南施/琳达/美丽/菁菁/你们不打算找个对象吗?”

她们问我:“结婚好不好?”

我通常回答:“好极了。”真的是好。

一副成则为王,败者为寇的样子,其实我并没有很犀利地参与这一项战争,我很幸运,得来全不费功夫。

结婚是真的好,我的说话渐渐不那么激烈,很温和地道着家常,最近唯一吃重的嗜好是替人做媒。

本来应当记得俗云:“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但是我忍不住要将我的女朋友介绍给梁君的男朋友,好此不疲。

为什么不呢,那么多好的男孩子,完全结识不到适当的女孩子,我从中拉隆一下,便有说不出的效果,简直是一项德政。

我的那些女友,性格强当然不在话下,断然不肯委曲自己来迁就男人,但都被我狠狠的教训。

我说:“到你们六十岁的时候,告老在家,有再多的自我管什么用?日子怎么捱?牡丹再好,也需绿叶扶持,一个人怎么跳探戈?思想再不搅通,一个个到三十岁哭还来不及,事业有

成又如何?事业会叫你妈妈?你做梦。”

她们听得张大了嘴,几乎没立即写悔过书。

事实如此,你告诉我,谁不怕嫁不掉,我佩服她,称她为真正的女强人,拜她。我做媒做得成绩斐然,女人到了三十岁,社会压力大了,自然要结婚,看见好的男人,为了要霸住他,当然也结婚。

这条路不是好走的路,不知通向那里,道路上又充满了荆棘,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个归宿,不管如何,两个人走好过一个人走。

怎么可以没有头家呢?孩子也自然是必须的,数千年来女人都以孩子作武器与帮手,我为什么不?我为什么要做一个例外?

我打算有很多很多孩子,象姐姐一样,三个儿子。

得到归宿之后,也觉得惭愧,读了两张文凭,一点作用也没有,结果那些论调还不是跟姐姐一样,遗憾之余,我觉得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女人,也怨不得那么多。

每天早上起来,看看梁君那张圆圆的脸,我耸耸肩,认为牺牲一点是值得的。现在我没有任何恐惧。

寄语所有伟大的女性,丈夫不能不嫁,嫁了再干事业,哈哈哈哈。

渐变

温永贞一向十分细心,可是这一次,她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男朋友何日和对她的态度有变。

他俩在一起已经有一年多,两人都有诚意结婚,一早见过水贞父母,永贞时时买了新娘杂志回来看哪个款式礼服漂亮,故此家人也知道她的意愿。

温家小康,温父本来开一片药店,退休后靠收租过活,并非什么富商名流,可是一样把子女照顾得十分妥贴。

他对老妻说:“给儿子那层公寓略大一点,可是女儿除了房产,还有现金首饰做嫁妆。”

永贞的哥哥永平早已结婚,并育有两子。

她在一个温馨美满的环境长大,至巨的创伤不过是没考上著名大学,只得去念次一等的学院。

留学返家随即找到工作,跟着认识了何日和。

一切顺理成章,按部就班,很多有福气的人生活就是这样平淡。

不过,正如大嫂所说:“永贞的好处是不幼稚。”

每收到父母的礼物,永贞总是先问:“大嫂同孩子们有没有?”

总是退让。

等到替父母庆祝生日之类的事,她又特别出力,从来不会忘记侄子们爱吃什么爱玩什么,永贞就是这点细心。

“很快,等她自己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兼顾不暇,不会再理会我们了。”大嫂感喟地说。

永平笑,“她总得结婚。”

“嫁何日和吗?”

“十之八九。”

“何日和表面条件不错,专业人士,无家庭负担,为人沉默寡言,面目清秀。”

“太深沉了一点。”

“永贞就是喜欢那样。”

“他对永贞倒真是言听计从。”

“我喜欢比较活泼的徐志铭,记得他吗?”

“徐君只是个公务员,社会地位差好多。”

大嫂不再言语。

永贞第一次发觉不妥,是在一个初夏。

那日忽然下雨,天气有凉意,永贞想起日和的车已拿去车行检查,便驾车到他住宅去接他。

也算得够礼貌了,到达楼下,先拨电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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