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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 第18页

作者:亦舒

“丽容,日子过得真快,慈母把住我手学写字的情况,历历在目。”

少女答是,双目已经通红。

“当年不信父母所言,孤意而行,跟随浪荡子而去,生下了你,结果遭人欺骗遗弃,流落无依,又身患恶疾。唉,丽容,妈妈是个苦命人。”

少女嗯一声,“不怕,还有我呢。”

“是呵,丽容女,你切莫重蹈母亲覆辙。”

“不会,妈妈,你放心。”

病熬沉思,灵魂像是已回到较年轻较美好的岁月里去,她哼起小调来,声音出乎意料之外的清脆柔美,像个小孩子:“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口糖,一口果,吃得宝宝笑呵呵。”

唱完了,自顾自格格地笑,拍起双手来。

然后,笑容凝住,她全身僵硬,动也不动。

少女知道她已月兑离苦海,前去与母亲会合。

她镇定地按铃唤护理人员。

看护匆匆赶到,“呵,病人已经去世。”

少女泪如雨下。

看护劝道,“你已经尽了孝道,听说这个多月来,你天天来探望你母亲,她因此去得十分安乐。”

少女这时抬起头来,用手帕抹干泪水,“我不是她的女儿。”

“什么?“看护怔住了。

少女说:“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我是一名学生义工,每周四来医院帮病人做物理治疗。一日,经过走廊,听见有人叫我丽容,我一转身,她便把我认作女儿。可怜的盲妇,她说什么,我便顺着她意讲下去。”

看护目定口呆。

“见她子然一人,又身患绝症,我便每日放学来探望她,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至于我,我叫庾家聪,在德美中学读高中二,院方有我做义工的纪录。”

幸运

这是一间办公室。

几个同事窃窃私语。

“真不能置信,竟能那样一个人交了好运。”

“可不是,那人居然会得中奖。”

“七千多万的彩池三票中,每人分二千余万元,俨然小盎了,一生吃用不愁,羡煞旁人。”

“其余那二人决定隐姓埋名,可是招爱娟的丈夫却大肆招待记者,宣布他发横财经过,真夸张。”

一位女士更正:“是招爱娟的前夫才真。”

“那人偷抢拐骗无所不为,遗弃了爱娟母子二人,失踪超过三年,债主上门,爱娟还要替他还债,她不得不与他离婚,一直杳无音讯,可是前晚忽然在电视上看到他,原来他中了奖券!”

“天无眼。”

“我真不服气,俗云好心才有好报,幸运之神缘何对这种渣滓青睐有加?”

“可怜爱娟苦足这么些年,应该由她中奖才对。”

办公时间到了,同事们纷纷回到岗位上去。

片刻,招爱娟来了。

她佝偻着背脊,脸容憔悴,分明未老先衰,她静静伏在办公桌上,开始每日沉闷的工作。

不,幸运之神没有对她微笑。

真的有幸运之神吗?

当然有。

办公室那一角有两个穿白衣的少女正在掩着嘴咭咭地笑,她俩面貌娟秀.晶莹大眼睛露出顽皮的促狭的神色来。

当下二人匆匆离开招爱娟的办公室,来到公众广场,坐在石凳上,摇晃着双脚,得意地放声大笑。

“真好玩,我简直爱上了这差使。”

“谁说不是!以后,我们要更加刻意,叫人出乎意表。”

她俩拍起手。

“喂,艳羡,下一个目标是谁?”

“妒忌,你说呢?”

多么奇怪的名字,可是,艳羡与妒忌时时与幸运并用,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艳羡用手一指,“看到那个愣小子没有?”

妒忌的目光落在那边,“呵!他,他叫邛卓华,是个小鲍务员,十年升高了一次职,爱躲懒,性格懦怯,是社会上闲角。”

艳羡说:“他要走运了。”

妒忌嗤一声笑,“他,又中什么奖?”

“他的奖在那边。”

妒忌连忙看到马路另一边。

只见一个漂亮的年轻职业女性正拎着公事包朝气勃勃地走过来,她笑容可掬,一看就知道聪明才智都高人一等。

这下子连妒忌都觉得不忍,“把她配给他?会不会太残酷了一点?”

艳羡笑了,边走边踢起一块小石子,那块小石子无意弹到一个途人的脚,那人啊一声呼痛,可是就在他低头去看个究竟之际,他发觉有一张千元大钞正在脚下,那人捡了钱,欢天喜地走开。

“太过份了。”

艳羡笑,“才听你说,喜欢这份工作。”

妒忌吧口气,“罢罢罢,我同你也不过是听差办事,上头说什么,我们做什么。”

“是呀,谁该走运,我们便前往侍候,至于走运之人是好是歹,却不是我们管辖范围。”

艳羡双目中那种狡黠的神色又回来了,“我们不过是听指挥的小角色。”

“可是最近人类也抱怨得很厉害。”

“你知道人类,天天总是怨怨怨,你见过快乐的人没有?”

“投诉幸运司的人越来越多,上头也许会改变策略。”

“那还有什么好玩,你真相信,求仁得仁,勤有功,戏无益,还有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可是,都说我们这部门行事乖张。”

“不要理别人怎么说,我们是幸运之神,不必依常理办事。”

“对。”

艳羡与妒忌欢欢喜喜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银铃似笑声渐渐隐失。

在一间华厦的地下室,一个中年胖汉磔磔地笑。

他肆无忌惮地叫:“我走运了,我走运了!”

身边的艳妇睨着他,不作声。

大汉继续说:“这一票货居然会被我运进去,都说虎威市警员金睛火眼,哈哈哈,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奈得我何。”

艳妇见大汉踌躇志满,气焰万丈,不禁冷笑,此人走运,不知多少人会受到荼毒。

她扭着腰身走出去。

大汉与手下说:“我们且出去寻开心,找几个漂亮小妞来陪酒陪饭。”神情猥琐到极点。

手下答:“遵命。”

大汉又吩咐:“不要夜总会货色,找清纯一点的少女。”接着,他又狂笑起来。

树荫下,两个老人在乘凉。

一个叹息:“唉,世纪末,凡事七颠八倒。”

“可不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不然怎么会有句话叫无语问苍天。”

“真是各有前因莫羡人。”

“你且着历史,杀人如麻的头号战犯得享寿终正寝。”

“隔壁林家的十六岁长子品学兼优,却在前日遭醉酒驾驶者撞毙。”

“很奇怪是不是。”

“活了这么些日子,早已见怪不怪。”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银铃似笑声。

“谁?”

“不会是幸运之神吧。”

邻居

王希文因大埠华人聚居处喧嚷嘈吵,又喜比较财富,与她沉静性格不合,故搬往小镇半工读。

上午读书,下午写稿,不亦乐乎。

敖近邻居夜不闭户,可是希文来自大都会,习惯谨慎,不敢造次。

她亦不喜东家长西家短,看到人,虽然立刻笑着打招呼,但是从不多话。

独居的她十分喜欢这种宁静平淡生活。

左邻住着一家四口,布朗先生太太非常年轻,两个孩子十分顽皮,二人早出晚归,孩子多到托儿所,下班后领回来,可也真辛苦。

右里是一位独居的老太太,年近古稀,可是健康情况良好,晴天,也会出来走动,希文不知她底蕴,可是觉得如果不在这几年内结婚,往后结局,也许就似这位老人。

有意无意间,她帮老人做些小差使。

周末,剪草的少年来操作,希文会说:“右边那一家也打理一下。”

红发少年很精明:“酬劳另计。”

“那自然,顺便把老太太的垃圾桶也拎出来。”

事情办妥之后,希文问:“老太太屋里环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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