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就是要继续让那位姑娘住在府里?”老太君自然很清楚长孙择善固执的硬脾气,讲求知恩图报,就跟他死去的爹一样,若要他眼下就把人送回去,只怕是不太可能。
秦凤戈面对祖母,在态度上还是稍作退让。“只要纪大夫认为她已经完全康复了,孙儿自会派人送她回家。”
“罢了。”老太君只能妥协,不过也是有条件的。“你要报恩也不是不成,就让她继续住下来,不过别让砚哥儿跟她太亲近,砚哥儿还太小,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会喜欢人家,容易被利用了。”
“利用?这话从何说起?”他困惑地问。
江氏想起丈夫的那些小妾,就恨得牙痒痒的。“有些女人很会装蒜,外表看来温柔娴淑,其实城府极深,谁知是不是想要利用砚哥儿好得到你的注意?”
“她若有那个心,早在救了砚哥儿时就做了。”秦凤戈必须澄清,不希望婉儿被当作有所图谋的女人。
“若真是无心,又怎会那么巧,她在路上被人刺了一刀,你又恰好经过……”林氏不免冷嘲热讽地说。“说不定是串通好的。”
他脸色一凛,不喜欢听到这种无的放矢的言论,即使出自长辈之口,也不能当作没听到。
“知府大人当日曾经审问过那三名犯人,只因为她在御门街的市集内替一位钱袋被扒手模走的公子解了围,才会招来同伙的报复,这是不可能事先串通好的,何况也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根据区大夫的说法,那一刀几乎让婉儿丧命,她的小命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
林氏被侄子脸上肃穆的神色给震慑住了,期期艾艾地改口。“我……二婶也只是猜测而已……”
“其实你二婶说得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自己心里要有个底。”老太君对那位婉儿姑娘已经先入为主,认定她别有居心。
秦凤戈正想再说些什么,一个怯怯懦懦的声音响起。
“大、大堂兄……”秦凤疆有些急切地问。“你刚才说那位姑娘是在御门街的市集内,帮一位公子将被扒走的钱袋拿回来,才会遭到对方报复,那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是在上上个月十五。”他想了下才回答。
要是过去,遇到这种场合,秦凤疆只会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太敢说话,免得成为目标,不是要他习武,将来跟大堂兄一样中个武状元,要不就是用功读书,考取宝名之后,也好入朝为官,可是这次非得开口不可。
“那位姑娘……是否大约十七、八岁,外表弱质纤纤,个性却是直率敢言?”因为她的一番忠告,往后他出门都特别格外地小心。
他一怔。“你认识她?”
“真是那位姑娘?”秦凤疆眼眶一红,自责地说。“都是我害了她,她若没有帮我把钱袋要回来,也不会遇上这等祸事……”
林氏脸色顿时变了。“你是说……”
“那天我……骗娘说要在书房写字,其实是偷偷跑出府,去了一趟玉馨斋……”他吞吞吐吐地道出真相。“打算去跟店里的张师傅讨教……腐皮鲜棂卷的做法,想做给祖母尝一尝……”
“你居然连娘也敢骗?”林氏气坏了。
秦凤疆瑟缩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替那位帮了自己的姑娘说话。
“孩儿自知不该欺骗娘,也愿领责罚,不过那天市集里人来人往的,却只有那位姑娘出手帮助孩儿,她绝不可能跟那些扒手串通好……孩儿想到自己差点就害死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他一面说,一面呜咽。“她的确是个热血心肠的好姑娘,孩儿可以为她担保……”
“你……”林氏简直是自打嘴巴,才说那位姑娘心怀不轨,结果对方却是为了帮自己的儿子才会受伤。
江氏干笑两声。“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可真是巧……”
连老太君也不知该说什么,不禁瞪了孙女锦绣一眼,都是听她胡说八道,才会产生这种误解。
而秦凤戈却在心里笑着,这就叫好心有好报,如今有了堂弟这个人证,也能证明婉儿确实是个善良勇敢的好姑娘。
“大堂兄,我……可以去探望她吗?”秦凤疆内疚地问。
他口气带着几分责备。“我会让府里的二管事去安排,往后若要出门,千万机警些,最好多带一个人。”
秦凤疆也在深刻地反省。“是,大堂兄。”
当秦凤戈目光严峻地看着在座的长辈,她们自知理亏,有些坐立不安,也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究竟是谁在祖母面前乱嚼舌根?像这种只会造谣生事之人,若不加以惩罚,只怕往后还会再发生。”他把责任推给别人,也能保留三位长辈的面子。
锦绣一脸惊惶地躲到母亲身后,就怕这位将军大堂兄真要惩罚她。
“这事就别再提了。”江氏自然护着女儿,陪笑地说。
老太君不得不拉下老脸,率先认错。“好了、好了,都是咱们误会人家,方才的话就当作没说过。”
“会被咱们砚哥儿喜欢,一定是个好人,婆婆说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惹出来的事,林氏只好想办法善后。
“咳!”老太君又清了下嗓子。“就让那位婉儿姑娘住下来,好好地调养好身子吧,这恩情总不能只报一半,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秦凤戈也松了口气。“是。”
至少这一关暂时度过了。
“爹!”一身脏的砚哥儿回到内厅,两颊红扑扑地走向父亲。
老太君不太高兴的数落跟在后头的女乃娘。“怎么没把他看好,瞧砚哥儿身上都是泥巴,究竟是怎么玩的?”
“是孙儿这么交代的,总不能老是把砚哥儿捧在手心上,就算跌跤了,还是要自己爬起来,哭了也别去管,就让他哭。”他不想再让儿子当作争宠的工具,更不想让他被惯坏。
“可是……”老太君光听就心疼得要命。
他义正辞严地启唇。“他娘已经不在,我这个当爹的更要好好地管教,否则将来难成大器。”
“这么说是没错,不过也别太严厉,当真以为是在训练你手下那些水里来火里去的熸火军了。”她在语气上还是诸多袒护。“再过两个月就对年了,等你再娶,砚哥儿又有了个娘,管教的事就交给未来的孙媳妇儿去操心,若有不懂,我这个祖母也可以好好地教导她。”
秦凤戈淡淡地回了一声“是”。
等婉儿进门,要面对的难关可不少,她能应付得来吗?
他不禁忧喜参半地思忖。
就在翌日下午,经由二管事的安排,秦凤疆见到了婉瑛。
“姑娘可还记得我?”瞧见当日替自己解围的女子,他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因为差一点无法当面跟她道谢了。
认出由二管事请进小厅内的文弱男子是谁,婉瑛不禁“啊!”的一声。“你不就是……”那头肥羊。
原来这位唇红齿白、弱不禁风的男子便是秦凤戈的堂弟,刚刚还在纳闷,又不认识秦府的其他少爷,为何突然要来探望她。
他口吻满是歉疚地说:“那天姑娘帮我拿回了钱袋,却忘了道谢,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又从大堂兄口中听说姑娘遇刺的事,更加惶恐不安。”
“已经是过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婉瑛并不在意,如果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帮的,何况也不是这个人的错。
秦凤疆一脸担忧。“姑娘的伤势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多谢关心。”她说。
他吁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呃……还有这个……姑娘若是不嫌弃,这些是我亲手做的几样点心,就当作是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