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凊沂公主 第18页

作者:惜之

日子过去月余,家里捎来书信,要我找机会把幼芳接进来。

我不耐烦,连回信都懒。他们不知道,后宫里圈禁的,是一群可悲女人,是很多个不同的瑰丽人生,因为帝王的贪婪,让她们走入共业。

但这话不能随口乱说,我答应过阿朔,趋吉避祸。

我和福禄寿喜相处得很好,关起门来,我们说别人的小话,搞小厨房,吃吃喝喝玩玩笑笑,日子倒也快活。

我常溜出去找阿朔,说话、取乐,他找了许多好东西给我,我则教他很多小实验。他不再对我摆冷脸,我有问题他必答;而我,不等他问,就叽叽喳喳不停说话。

我还是常常闹常瑄,相处久了,慢慢发觉,即使是严肃男人,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上回贪玩,爬上树去摘梅子,我忘记脚上踩的是绣花鞋不是NIKE篮球鞋,忘记身上穿的是月白蝉翼皱纱裙不是Lee牛仔裤,动作过度粗鲁,一个不小心,整个人从树上掉下来。

闭眼、抱头、尖叫……在我的叫声还没发挥到淋漓尽致时,就让常瑄稳稳地接住了。

他没有出口安慰我,但苍白的脸色说尽了关心,他把我放下时,我的腿还在抖个不停,他没离开,只是静静地站住,让我攀在他身上,等待发软的双脚坚强。

他的温柔在那刻,被我窥见。

“姑娘,这是皇后娘娘送过来的佛经,要您腾一遍,送回去。”小喜捧着红托盘,走到面前,拉回我涣散的意识。

“要我写吗?”

“当然是姑娘您啦,总不会是让咱们四个奴才写吧。”小喜笑了。

我盯着托盘里的佛经,发呆。皇后娘娘是想考我的书法,还是藉字迹考校我的品性?惨,我不能说不会写书法,不能用原子笔写,更不能表明自己是章幼沂的替身,那还有什么解决方案?

叹气,后宫生涯催人老,白了头发、沧桑了心情。

“在想什么?”

来不及回头,站在身旁的小喜小埃先低头福身。“给九爷请安。”

是他,镛晋……那个逼我进宫的罪魁祸首。

旋身对他,我没好脸色,可他却是笑意盎然,暴躁老九在他身上看不出痕迹。

这是我头一回认真望他,两道浓眉气势十足,一双虎目熠熠生辉,他属于有型酷哥那类。他手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悠闲自若的模样和那天大相径庭。

皇后娘娘就是让我来当他的玩具的,好玩的话留下来,赏个侧妃头衔当当,让章爹爹感激涕零,为国鞠躬尽瘁,如果不好玩,就送些明珠珍宝打发我回去,也当了一回赏赐。

生平第一次演芭比,我的心情不是太好。

他挥挥手,让小喜、小埃下去,迎身上前。“怎样,还住得惯?”

“谢九爷,一切安好。”我的口气敷衍了事。

“不要喊我九爷,叫我锈晋。”

“奴婢不敢。”我低头,爱看不看他。

“谁说你是奴婢!”他用扇子勾起我的脸,逼我不得不对上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半晌不说话,慢慢地,一抹笑在他嘴边形成,小小的笑逐渐扩大,扩到眼底眉梢。

他凑近我耳边,带着坏坏的笑容,轻声问:“听闻章家千金舞技高强,连传授舞艺的师傅都甘拜下风。”

好得很,今天是大学联招术科科考吗?老的要考校我书法,小的要评我跳舞,接下来咧?弹琴、吟诗、女红……如果高分过关,要不要出国比赛?

“怎样?肯不肯再现一回智慧?或者你的智慧只有架纸桥那一点点?”

我不回话,光是张大眼睛瞪他,一点不驯、一点桀骜、一些些的初生之惯不畏虎。

灵光乍现,假设把他惹火,说不定就可以月兑离后宫,重启我自由自在的生活,到时我才不要回章家,我要一个人生活。何况阿朔说,再过不久,他的伤势稳定,就会回自己的王府里休养,从此,我三不五时去找他,再不必担心被谁看到,日子岂不更快活逍遥?

念头起,我立即计划好该怎么做。

“母后说,如果我喜欢你,可以把你留下。说,你想留下吗?”

他的意思是──跳舞给我看,本皇子心情大悦,就让你美梦成真。呵呵,他失算了,我的美梦里面,没有一位九皇子。

嘴角挂起冷笑,我骄傲地回望他。惹火他吧,反正他脾气大,气死他不是太难的工作,他多跳两下脚,我出宫的机会就大大增加。

态度确立,我抬起头,口气很讽刺:“请问九爷,我该说谢主隆恩吗?”

他眉头一紧,笑眉收敛。“怎么,你不想?”

“我为什么要想?哦,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嘛!因为人人都巴结你,所以我得向众人学习,匍匐在你脚边,感恩谢天?”我的态度很差,语气很恶劣,打定主意把他弄爆炸。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

“只是想,操纵一个人的意志又没什么,反正你很伟大,别说意志,就算要操纵别人的生命或人生,都是理所当然的呀!”

我一句接一句,接得他无话反驳。

“我没要操纵你的人生。”他涨红脸,低抑着声音说。

“如果你没有,我干嘛待在这边?”我演得太认真,几乎是咄咄逼人了。

他错愕,迟疑了一下,轻声问:“你不喜欢进宫吗?”

他没生气耶!我那么不友善,侵犯了身为王子的尊贵,他怎没暴跳如雷?镛晋的态度让我反应不过来,预估中,他不是应该大敲桌子,怒吼一声“大胆”,把所有人都吓得腿软?

“换了你,你会喜欢?莫名其妙被带走、莫名其妙离开自己的家、莫名其妙待在这个随时随地要跪安、随时随地会掉脑袋的地方。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做错事,不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该说,你不敢正视别人的眼睛,做一步要想三步,连睡觉都会被吓醒……这种地方谁爱待,让谁待去。”

很好,我已经感觉冷冰冰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如果这些话传出去,我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镛晋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我。他没生气,反而是我像被针扎破的气球般到处跳。

他怎么不快点抓狂?怎么不一怒之下,赶我回老家?生气、生气、快生气!我在心底为他组拉拉队,鼓吹他发疯。

“好,我知道了。”他郑重点头。

他张嘴,嘴里吐出来的是中国字,语法很简单,可是我怎么听不懂?是我变笨还是他被外星人附身?

“啊?”我歪了头,傻眼瞧他。

他温暖的手搭在我肩上,看着我半开、再也合不拢的嘴,居然笑出温和。他不是易怒的“九哥”吗?是我记错人,还是暴躁只不过是他的欺世假象?

“我会告诉母后,以后你不必对任何人跪安,不会有人想砍你的头,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担心。相信我,我会照顾你,你安心睡觉,以后都不会作恶梦了。”

他脸上有一丝赧色,而他的话,撞到了我心底的感动区。

“啊?”又啊一声,我回应不来。

“我说,我会保护你。”

这是承诺?我当场呆住。

他趁我发呆,一把将我拥入怀里。轰,脑里一阵乱,计划乱了,主意乱了,我连脑浆都乱得整不出头绪。

两分钟吧,或者更久,不知道,没带手表,我对时间的概念越来越差。他抱住我,轻轻地摇晃自己的身体。我感觉他没第一次见面那样讨人厌,他也许以自我为中心,也许性格骄傲恣意,但却不是坏人。

接在错愕之后,理智回笼,我推开他,怒眼瞪视。“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怎么可以抱我?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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