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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断我纯情路 第23页

作者:蔡小雀

“皇上有话让我一定要转告阿童姑娘,他说他相信你,要你切莫心急。”

“奴婢没有心急过。”阮阿童眼神坦率地迎视着他,只是笑了笑,“也请文相代为转告皇上,阿童此生乃无福之人,来生愿做牛做马,再供皇上跟前驱策。”

她不知道文相来转达的那句话是真是假,但她知道自己此番说的,是最最虚假不实的场面话。

而那没有说出口的真话是——下辈子,她阮阿童愿出生为牛为马为畜生,也再不愿做人,尤其是做这皇宫之人。

她不怨皇上,不恨诗贵妃,也不怪这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她厌恶了这属于皇宫的一切。

这个皇宫内,爱是扭曲的,充满了交换的代价,情也是虚幻的,随时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转瞬即逝……就连人,也不单纯仅仅是个人,而是身分在做人,体统在做人,规矩在做人。

她可怜这宫里的,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解月兑,她只庆幸自己在临去之前,看清楚了所谓的帝王之爱,究竟值几分钱?阮阿童又低声地笑了,这次是笑自己的虚伪,矫情。

其实,说已完全不怨不痛,那自然也是假的。

在她被诗贵妃故意拉扯着摔跌的那一刹那,她脑中闪过的是“皇上会先来扶我”,在她跌得七荤八素,诗贵妃惨叫啼哭的当儿,她还傻傻地确信着“皇上会信我的”。

人总说患难见真情。他和诗贵妃有的是夫妻同床共枕眠的情分,她阮阿童和皇上有的是什么?

在那一瞬间,她什么都看清楚了,所以不争不求不辩,无话可说。

“阿童姑娘,是非曲直皇上心中自有论断,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冤的。”文无瑕顿了顿,又道:“本相和范总教头也会协助查明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奴婢不冤。”她不笑了,神情淡然地看着文无瑕,“有人宁愿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拚得鱼死网破,牺牲惨重就是为了让奴婢彻底消失宫中,奴婢心中很是佩服,就算死也死得不冤。”

这句话,是真的。今日假若是她,无论如何也对自己的孩子下不了手。

可诗贵妃……确实令人敬畏。

“本相一定会将你的证词告诉皇上和共审此案的九卿。”

“等等……”

“阿童姑娘有话请说。若文某做得到的,自当倾力相助。”

“文相大人这份情义恩德,阿童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她忽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只能行以此礼,谢谢大人。”

“阿童姑娘,快请起,这我怎么当得起?!”文无瑕心下一惊,急急想扶,却可恼被重重铁栏阻隔。

她磕完了头,起身时有些虚弱踉跄,腰杆却依然站得挺直。

文无瑕眼底掠过一丝困惑微惊,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她的神情举止,暗自惦记着稍后该向皇上如何禀明情况。

“阿童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请文相和范总教头撂开手,莫参与此案。”

他好看的剑眉紧皱了起来。“这是为何?”

“诗贵妃此次势在必得,阿童不想她伤及无辜。”说到底,她终究不忍也不放心眼睁睁看着这宫斗演变为政争。“阿童见识粗浅,但也知道贵妃娘娘心高气傲,不会甘于让娘家仅任一个小小知府之职。文相和总教头是国之重臣,皇上最为倚重您二人,无论如何,有些事的杀伤力就让它止于这里便好。”

诗贵妃拚着月复中龙种不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自然不可能只是想弄死她一个人而已。

这次,她出手相中的定是皇后凤位,而在坐上这个位子之前,绝对会尽全力扫除宫中所有可能出现的阻碍。

“谢阿童姑娘的提醒和关心。”文无瑕目光里的温柔和欣赏一闪而逝,快得彷若从未出现过,温和笑道:“你放心,文某和范总教头对于某些人、某些事,向来容忍不得,脾气也不甚好,所以届时倒霉的,决计不会是我二人。”

她闻言心下略定,不禁微微一笑。“那奴婢安心了。”

“阿童姑娘,暂且要委屈你在这儿住上些时日,相信不会太久的。”

“谢谢文相,奴婢心安,住哪儿都自在。”

“皇上说,以皇法宫规和目前态势,他不方便前来探你,请你切莫往心里去。”文无瑕嘴角噙着一抹慧黠促狭的笑,“说这话时,皇上愁眉苦脸,面色如丧考妣。”

提及玄清凤,阮阿童没有笑,只是淡然道:“天牢关的是生犯死囚,大为不祥,皇上乃万金之躯,贵人自然不该脚踏贱地。”文无瑕一怔,笑意更深了。这次是幸灾乐祸的。

哎,皇上这次想来是要糟了。

“本相定会如实转达给皇上。”他从善如流道,说完又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阮阿童慢慢坐回木板床上,将被子环抱在怀里,其实并不感到冷,只是一直觉得心很凉、很凉……

“阿童很生朕的气吗?”文无瑕才一走出天牢大门,就立刻被玄清凤一把抓住“逼供”。

“皇上,光天化日,请自重。”文无瑕清了清喉咙,提醒他:“须防隔墙有耳。”几个把守天牢大门的禁卫军早早识相地背过身去,完全当作自己不在现场。

“文爱卿这是在侮辱朕的十万皇城禁卫军?侮辱阿范的十万好弟兄?”玄清凤撂起狠话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杀人于无形。“嗯哼,待会阿范找上你算帐,朕也挡不住!”

“唉,微臣这不都是在为皇上尽忠吗?”文无瑕也不是吃素的,煞有介事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尽忠,这皇宫之内恐怕无人能比阿童姑娘待皇上更忠心的了,只可惜……自古忠臣都是死前头的。”

“什么死不死的?不准说这个死字!”玄清凤怒气冲冲,“阿童不会死,朕也绝不会让她死,谁敢动朕的阿童,朕就先让他死!”

“没‘死’一两个奴婢为小皇子陪葬,这场爆斗不就白斗了吗?”文无瑕明知皇上在冷静下来后,已然通盘思考得洞悉透彻、明明白白,可就是忍不住要戳他的痛处。“阿童姑娘非常能理解,所以已做好牺牲的准备。”

只是文无瑕万万没想到这话一出,玄清凤脸上血色瞬间消失一空,眸底涌现了罕见的恐惧和慌乱。

“朕真的没有见怪她,也一定会保她无事的。”他心痛地低喃,倏地抓住文无瑕的袖子,质问道:“你没有跟她说,朕信她吗?”

“皇上,现在问题是……”文无瑕低叹一声,“她信你吗?”

玄清凤脑袋如同被一记巨锤重重击中,痛得呼吸一窒,面色若死。

“皇上有何处置,或许可早些向阿童姑娘说明白了,以免一番周旋折腾之后,好事也成了坏事。”文无瑕有些感慨,“姑娘家的心思,咱们这些男子向来想不透,可偏不能因此便等闲置之不理、兀自我行我素,最后苦了她们,痛了我们,就是没一个好过的。”

只留下一笔乱帐,怎生算都不划算。唉。

饶是满满心痛神伤之除,玄清凤还是没有忽略他语气里的微悔,意味深长地问:“爱卿像是有切肤之痛啊?”

文无瑕一僵,微微咬牙之后,笑了。“微臣方才忘了提,阿童姑娘说,来世做牛做马再供皇上驾前驱策,还有,天牢是不祥之地,请皇上切莫贵人踏贱地。换句话说,您便是进去了,阿童姑娘也不会肯见您的。”文相果然满月复诗书,一肚子墨水……故此月复黑绝伦,莫此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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