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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憐 第3頁

作者︰雪蛙

在新人喝完合巹酒、行完禮數之後,喜娘便催促著大伙快快離開。

「悟緩,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離開前,仍有人不忘調侃叮囑。

趙湍歸的回應,便是以沉默的態度請他們趕快走人。

倒是低垂螓首坐于床畔的杜瑄兒在听到這番話後倏地滿面涌上潮紅,那羞澀的樣貌,又看傻了大伙。

「天啊,我們得快走,省得等一下有人把持不住,違反禮教強搶趙兄的新娘。」

「哈!誰敢如此不自量力?」另一人吐槽。

「這等好事哪一天能降臨到我頭上呢?」完全是飽含欣羨的語氣。

「怕是你再等個一甲子也等不到這等好運道。」

「這可不一定,說不準天降洪福。」

「別傻啦。」

「對呀,咱們好好去大喝一番還較為實際些。」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嬉鬧著往前廳行去。

從進入喜房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白衣男子,在轉身離去前,神色復雜地看了趙湍歸一眼。

「歐陽,悟緩已經娶得佳人歸,身為他的義弟,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們喝到你的喜酒呢?」有人搭著白衣男子的肩問道。

「再說吧。」他淡淡回答。

即使是好友,也沒有人能體會他心中的苦。

打算繼續飲酒作樂的一行人移步前廳,漸行漸遠。

在喧鬧的人群離開之後,趙湍歸看向站在床邊,一臉不知所措的喜兒,開口問道︰「妳是隨少夫人陪嫁過來的丫鬟嗎?叫什麼名字?」

「回姑爺的話,奴婢名喚喜兒。」喜兒趕緊行禮。

趙湍歸點了下頭表示了解,續道︰「妳也下去吧,李總管會為妳安排。」

「是,奴婢告退。」又揖了一禮,喜兒走向尚在門口等候的李總管,關上房門後離開。

喜兒走後,房內隨即陷入一片窒人的靜默。

杜瑄兒不知所措地坐著,耳邊仿佛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這種壓力迫得人昏眩,卻又令人期待。

還記得趙湍歸親至社府提親時,兄長曾帶她躲于簾後偷瞧,那時,他的樣貌已然深印入她腦海中。

瞧其面貌端正俊朗,氣質爾雅內斂,清亮有神的眼顯其些許豪邁瀟灑的性格,但過于濃密的劍眉卻泄漏出他固執的脾性,直挺的鼻梁雖然看似寡情,豐厚的雙唇卻相反的呈現他的多情與重情。

自親事訂下後,不知有多少人在她面前贊揚過趙湍歸的好,她知道,自己的夫婿絕對是人中之龍,也相信自己若有幸讓他愛上,必是這世上最幸福之人。

隨著房內沉默的持續,杜瑄兒益發不知所措。

她對洞房花燭夜會發生的事情並非全然不解。自小因領悟力奇高,又總愛進出父親的書房,再加上四位兄長寵她實在寵過了頭,只要見到坊間有什麼新奇的書或怪異新穎的玩意兒,就會特地帶回府里給她。因此一般女孩兒家該看的、不該看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她全都看過,也全都知道。

只是知道與實際施行完全是兩回事,以她這個極少出閨閣又不愛碎嘴的女孩兒家而言,對夫妻間事能了解的畢竟仍是有限,所以她現在只能強抑下滿心的緊張,靜靜地等待她的夫婿有所行動。

沉默依舊持續著,就在杜瑄兒幾乎以為他們兩人將如此對坐一夜之時,趙湍歸終于開口。

「杜瑄兒,既然妳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杜、趙兩家的權勢,我們斷然必須相處一輩子,不得毀婚。所以,有些事,我想我們還是趁現在說清楚得好。」

趙湍歸語氣中濃濃的不善與敵意令杜瑄兒錯愕地抬起頭。

直視杜瑄兒那驚詫與不解的目光,趙湍歸強自抑下泛上心頭的罪惡感,告訴自己是他們逼得他如此,杜瑄兒活該是代罪羔羊!

他快意恩仇地續道︰「妳听好了,縱使妳是我名義上的妻子,這輩子仍休想我會愛妳,清楚了嗎?」

名義上的妻子?可真是傷人的一句話呀!

「為什麼?我犯了什麼錯嗎?還是我的家人曾得罪過你?」杜瑄兒怔愣道。

他怎能說出如此殘忍的話?在她已將自己的心遺落在他身上之後!

「為什麼?」趙湍歸慘淡地笑了一下,「因為我根本就不想娶妳,因為我被迫必須娶妳,因為妳是杜中書的掌上明珠,讓我沒有理由拒絕娶妳,更因為我自始至終都憎恨這門親事!」他移近她,一字一句地說。

他很清楚,就算成親對象不是杜瑄兒,也必然會有其他女人的出現,因此他只能抱著拖得了一時是一時的想法。壞只壞在杜家權勢太大,讓他連拖延的藉口都沒有!

杜瑄兒被他語氣與表情中的陰沉駭著,想後退,奈何她本來就坐在床上,無路可退,因此只能一直往後傾身,用兩手支撐著身子不致向後摔倒。

「是否你不願與我成親的原因是,你心已另有所屬?」杜瑄兒幾乎是反射性地顫聲輕問。

驚異于杜瑄兒思考的敏捷與聰慧,趙湍歸目光炯然地瞪她一眼,而後轉身,冷漠而殘忍地說道︰「我很高興娶到聰明若妳的妻子,希望妳以後不會為我帶來麻煩。」一方面贊許杜瑄兒的聰明,另一方面也是警告她別想在王府里興風作浪。

趙湍歸話一說完,便大步踏離了新房。

直到房門被大力關上,杜瑄兒心碎的淚,才緩緩沿著讓胭脂妝點成喜氣的面頰流下。

這就是她滿心期許的幸福嗎?這就是所有人口中再完美不過的天作之合嗎?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事竟至此?

合掌接住不斷滴落的淚,這竟是她的洞房花燭夜!那因沾染脂粉而透出微紅色澤的水珠,是否就是她那被刨刮而不住淌血的心?天啊,誰來告訴她,她做錯了什麼!

望日圓滿的月,盡情灑落它的光亮,照在所有作樂的人身上。

恣意綻放的繁花叢中,有不甘寂寞的蟲鳴唧唧,與喧鬧的人相和著。

塵俗依舊,自然運行不變,誰會在乎,世上多了多少傷心人?

ΩΩΩΩΩ

亮若銀盤的月,高懸碧落,四周不曾停歇的蟲鳴與前廳隱隱傳來的喧鬧聲相融,卻襯出後院的幽闃與靜謐。偶爾有幾許涼風吹動一角刻意栽植的竹林,奏響竹葉樂鳴;拂過亭下水波輕擾,形成瀲灩的姿色。在築于水上,以曲橋連接兩岸的悠然亭內,一身純白的男子佇立著,月華灑落其周身,襯得他恍若出塵。但圍繞著他的那股蕭索與落寞的沉重氣息,卻打散了他四周那迷離得仿佛不屬于人世的煙幕。

歐陽珣好不容易才逃離前廳那些半醉狂鬧的人群,並非他不喜熱鬧,只是實在沒有作樂的心情,只想好好地透口氣,一個人靜一靜。

凝神望著水中仍有不肯安歇的錦鯉,優閑自適地享受月夜的清涼,他有些許出神。

如果人也能如此自由無拘,該有多好?

為何人世總有那麼多牽累?為何人世總會有那麼多規條?牢牢將自己捆綁其中,動彈不得。

總是這樣,不覺累嗎?如果他能不看、不理、不應、不管世俗,是否……

呵,究竟是上天蓄意捉弄、是天負他,還是他自己不願認命地作繭自縛?

思緒翻飛,眼神隨之慢慢地變得空茫,仿若看向某一定點,實則已失焦距。

他只想讓自己沉溺,耽陷于屬于自己的落拓傷情的氛圍。

緩慢而熟悉的腳步聲漸次傳入他耳中,他沒有回頭,依舊維持原來的姿勢,直到來人走入亭內,在他身後站立,兩人如此僵持住,沒有人開口打破沉默,亦沒有人有所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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