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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陽光充沛 第10頁

作者︰亦舒

宜室笑而不語。

哪一對夫婦沒有相敬如賓的時候,不足為外人道罷了。

「宜室,我借用電話可好。」

「當然,請便。」

是撥到溫哥華去吧,你的愛在哪里,你的心也在那里。

宜室正想取笑她兩句,只听她說︰「JOANWHITE我英世保。」

宜室呆住。

世界,原來只有那麼一點點,踫來踫去,是那幾個腳色,也太有緣分了。

「世保?」電話接通了,「猜猜我是誰。

真孩子氣,宜室看看鐘,那邊時間,大概是上午十時,對方大概剛剛上班。

「那麼,猜猜我在什麼地方。」

宜室無意竊听人家私人談話,但這次糟了,白重恩竟想把她的電話號碼公開,她一時間阻止不了。

「朋友家,姓李,你若找我,打三五六七00。」

宜室只得嘆一口氣,避開去。

耳畔還听得白重恩說︰「不想念我?我也不想念你,咱們走著瞧……」

能夠這樣調笑,可見關系也不淺了。

宜室在廚房坐下,取起一只梨子,削起果皮來。

白重恩的聲音越來越低,終于,她放下電話。

「宜室,宜室。」

她一路找進廚房來。

宜室招呼她,「來吃水果。」

「在你們家住兩天就胖了。」

白重恩整張發光,喜孜孜坐在宜室對面,取起一片梨,送到嘴邊,卻又不咬,一直咪咪笑。

一個電話會有這麼大的魅力,不是親眼看見還真不敢相信。

是的,她的確是在戀愛。

有過這樣的經驗,足以終身回味。

白重恩終于忍不住對宜室說︰「他會接我飛機。」

「可見有多相信你。」宜室微笑。

「我逼著他來的,不由他抵賴。」

宜室轉變話題,「宜家沒同我說你在蜜運。」

「她只贊成結婚,不贊成戀愛。」」

「人各有志,但我竟不知道新浙人可以把兩件事分開來做。」

話題又回來,「那些鏡框,就是他要的。」

宜室一怔,「不是說你老板托買?」

「他就是我上司,」白重恩解釋,「同一人。」

宜室不出聲。

「很英俊,很富有,才華蓋世,是每一個女孩子的理想夫婿,華人社會很出鋒頭的人物,馬上要出來開辦自己的寫字樓了。」

宜室沒有插嘴的余地。

白重恩無法不提到他,這個他無處不在。

「你們來的時候我介紹給你認識,他極熱心,你會喜歡他。」

宜室發覺她已經削了十來個梨子,只得停手。

「我有點累了,」白重恩說︰「想躺一會兒。」

宜室連忙說;「當作自己家里一樣好了。」

早知道關系復雜,她不會請她來住宿。

宜室的思潮飛回去老遠老遠,逗留在彼端,良久沒有回來。

她像是又听到咚咚的敲門聲。

門鈴已被家長拆除,們他沒有放棄。

每當一家人吃晚飯的時候,他便來找湯宜室。

姐妹倆輕輕放下筷子,她們的母親憤怒地走到門口,高聲對他說︰「你再不走,我撥三條九。」

他固執地不停手,變本加厲,敲得鄰居統統出來張望。

警察終于來了,把他帶走。

十多歲的宜室伏在桌子上哭。

但母親已經病得很厲害,她不敢逆她意思,同時,她也怕他的瘋狂……

宜家輕輕說︰「不要哭,不要哭。」

像是看到彷徨無措,十七歲的自身哀傷地伏在牆角。

不多久,他便被家長送出去讀書。

到了今天,一個陌生的女子,前來把他的故事告訴她。

靶覺上,她也似在听一個不相干的傳奇。

「不要哭……」宜室喃喃。

她許久許久沒有想起這件事。

在最不應該的時候卻發覺該段記憶清晰一如水晶。

這是一個多事之秋。

周末過後,李家送走了白重恩。

辦公室里,莊安妮在吐苦水︰「……本來每星期總有三五個人上來看房子,現在?吹西北風,鬼影都沒有一只。」

一葉知秋。

賈姬說︰「你看市場多敏感。」

「價錢壓低些,怕沒問題。」

「咄,真是風涼話,你肯把房子送出去,更不愁沒人要。」

想了一想,賈姬問︰「你呢,幾時去見夷國代表?」

「下個月初。」

「這麼快?」

「噯,都說六個月內可以動身的都有。」

「匆匆忙忙,怕有許多事來不及部署。」

「可惜不由我們作主。」

「你那種口氣像形容逃難。」

「是有那種味道不是。」

辦公桌上電話鈴響,莊安妮經過,提高聲音,「別盡幣住聊天,听听電話!」

宜室苦笑。

唉,心情不好,遷怒于人。宜室並不指望有一日可以向上司學習,她只希望有一日不愛接電話時可以拒絕听電話。

他們一家習慣早睡。

十一點對李宅來說可以算是半夜三更。

宜室伏在大床上,听無線電喃喃唱慢板子情歌,心想辛勞半輩子,才賺得丁點享受,除非閻羅王來叫,否則,她不起來就是不起來。

偏偏這個時候,電話鈴大作。

「別去听,」她說︰「懲罰這種不識相的人。」

但尚知怕他父母有要緊事。

「找你。」他對宜室說。

「我不在。」

尚知笑,「你在何處?」

「我已化為薔薇色泡沫,消失在魚肚白的天空中。」

「美極了,快听電話。」

宜室無奈地接過話筒︰「喂,哪一位。」

「宜室。」

這聲有好熟。宜室側耳思索,人腦最大優點,是可以抽查儲藏資料,不必按次序搜索,電光石火間,她已認出聲音的主人。

宜室自床上跳起來。

但她維持緘默。

「你不認得我了?」對方有點苦澀,「宜室,我是英世保。」

「哦認得認得,」越是這樣說,越顯得沒有印象,「好嗎,許久不見。」

越是客氣,越是顯得沒有誠意,宜室做得好極了。

「宜家並沒有把你家電話告訴我,我的一個助手,叫白重恩,她與我說起……」

「啊白小姐的確是宜家的朋友。」

英世保實在忍不住,「宜室,你到底記不記得我是誰?」

「我記得當然記得。」

「你可收到我的信?」

「收到,謝謝你的問候。」

英世保興致索然,「打擾你了,宜室。」他已肯定她對他這個人全然沒有概念,「我們改天再談。」

「好的,改天喝茶。」

「宜室,我住在溫哥華亞勃尼街。」他生氣了。

宜室不出聲。

他嗒一聲掛上線。

宜室一手是汗。

「誰?」尚知問。

「他說他是我朋友。」宜室扮得若無其事。

尚知不在意,「听你口氣,仿佛不知道他是誰。」

「我記性的確差得不像話,幾次三番忘記帶鎖匙,掉了眼鏡,不見錢包。」

「宜室,不要緊張,船到橋頭自然直。」

「尚知,不知怎地,我心彷徨。」

「宜室--」

尚知剛要安慰嬌妻,那邊廂兩個女兒卻闖進房來,小琴控訴︰「你看,媽媽,這條玻璃珠竟叫瑟瑟扯斷,掉得一地都是,再也揀不起來。」

小琴雙手捧著散開的珠子迎光一閃,像眼淚。

瑟瑟爭著為自己辯護,跳上床,躲進母親被窩,「我沒有我沒有我只不過拿來看看。」

小琴恨極了,把手上的珠子用力擲向妹妹,「你非得破壞一切不甘心。」

玻璃珠子滾在地下,失散在床底櫃角,宜室木著一張臉。這一場話劇,更把她此刻的心情破壞得淋灕盡致。

宜室不得不撐起來主持公道︰「瑟瑟,你跟爸爸到書房去,爸爸有話同你說。」

尚知把小女兒挾在腋下出房。

宜室又說︰「小琴你過來。」

小琴坐在床沿,她又不知道怎麼樣教訓她才好。

餅半晌,宜室疲倦的說︰「別哭了,將來要哭的事還不知道有多少。」她長嘆一聲。

小琴不肯罷休,別轉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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